第二天一大早范立和王鹏就开车去了乔宏宇的单位。
是一间化妆品工厂，开在就城区里面，路有点弯弯绕绕的，但好在门口还算宽敞，院子里的停车位也算充足。
在保安大爷的指挥下，车还没停好，西装革履的乔宏宇就已经等在车外了，车子刚刚熄火，他就贴心的帮范立拉开了副驾的车门。
“范警官，多日不见，你越来越精神了。”
在范立眼里今天的乔宏宇，跟他几天前见到的那个乔宏宇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最开始范立以为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视觉效果问题。
可后来范立发现不对，是眼神不同了。
几天前乔宏宇的目光深沉如墨，可今天的他眼里透着无法忽视的算计，甚至还带着一点小小的雀跃。
范立不禁有点自嘲，他就是个一穷二百的小警察，这家伙还能从他身上算计什么呢？
乔宏宇把两人带进了会客室，又张罗着让前台烧水泡茶送进来。
“我记得范警官喜欢喝有味道的东西。”
范立微微颔首，却没有先开口说话。
王鹏也很有默契的闭口不言。
乔宏宇脸上始终洋溢着春风和煦的笑容，就像范立他们不是警察，而是他的大客户一样。
“警官，我挺佩服你们的，KTV碎尸案这么难查，你们一个月内就给破了。”
范立想过无数种开场白的方式，还有乔宏宇可能的回复，或者说他如何为自己脱罪。
却完全没想过他会如此开门见山，直接把话题引向了KTV断手碎尸案。
范立一笑：“也不算神速，虽然最后查实两具女尸不涉及凶案，杀害男性死者的两名凶手也都落网了，但我们仍然不能结案。”
“因为我们还没找到抛尸的那个人。”
正说到这里，有人敲门，前台美女端着泡好的三杯花茶进来了。
等人出去关上门，乔宏宇才往沙发上一靠：“怎么范警官这是怀疑我？”
范立毫不避讳的点点头。
“这案子的抛尸地点跟15年前你姐姐的案子一模一样，另外老杜头扔尸块的位置，还有薛勇被抛尸的地点都是你熟悉的范围。”
“我想不出，还有谁能比你更具有作案动机？”
乔宏宇哼笑出声，身体前倾，两手握拳，并排伸到范立面前。
“行，那就请小范警官把我带回警署，关起来审问吧！”
范立当然可以把他带回警署，但证据呢？
KTV碎尸案的侦破过程中，他们曾经先后两次把叶建设带回警署，第一次啥也没查出来，又把人给放了，已经造成了很大的社会影响。
再说乔宏宇的身份特殊，很容易就会让媒体嗅到不寻常的信息。
对于媒体来说，没有什么比15年前的烹尸碎尸案重启调查更能吸引眼球的了。
这样又会引来大规模的追踪报道，对于警署来说可不是好事。
范立微微叹口气，推开了乔宏宇伸过来的手。
“其实，你也可以选择在这里把事情说清楚。”
乔宏宇顺势收回手，整个人向后一靠，窝进了沙发里。
“原来范警官只是猜测，并没有我抛尸的证据。那你可就结不了案了。”
乔宏宇靠在沙发里，微微抬起下巴，眼睑向下，这样的眼神给人的感觉阴恻恻的，不怀好意。
范立拿起桌上的茶，吹走茶叶沫子，喝了两口，又稳稳放下。
“或者我们换个话题，聊聊你姐姐当年的案子吧！”
听范立这么一说，乔宏宇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他身体前倾，目光透着一丝精明，紧紧盯着范立的嘴唇一张一合。
“我们在码头的船上，找到了你姐姐的血迹。”
一句话不过十几个字，却让乔宏宇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真的是他，我早就说了是秦驰害死了我姐，15年前，你们干什么去了，15年了，15年都过去了，你们才查到他船上的血迹？！”
“我当年就告诉过你们，秦驰是我姐姐的男朋友，或者准确的说，我姐姐出事前，他一直在追求我姐姐。”
“我姐姐出事那天，他们一定是去了那艘船上。”
乔宏宇说到最后，都有点像是喃喃自语了，整个人的状态介于狂暴与悲愤之间。
“这些情况你当时为什么不跟警方说？”
范立确定关于秦驰和乔秋蝶之间的关系，在115烹尸碎尸案的案卷里并没有标注出来。
此刻乔宏宇眼中已经带了泪，嘴角却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我说了，我都说了，我告诉了警察去查秦驰，可警察说我是诬陷，没有证据，还说我没成年，还是个孩子口供不能采纳。”
范立不敢相信当时办案的警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时办案的警察是谁？你还记得吗？”
这句话，范立几乎没来得及思考就冲口而出。
呵呵呵......
乔宏宇鼻翼煽动，阴恻恻的笑了，“他叫郑毅，多么带有欺骗性的名字。”
范立和王鹏皆是一震。
虽然范立跟老郑头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可如果要把郑毅跟一个刚愎自用，枉顾线索的警察联系在一起，范立觉得接受无能。
“你是如何知道，你姐姐出事那天，她和秦驰上了货船的呢？”
范立这样问，是因为那不是一艘游艇，而是货船，就算当时乔秋蝶跟秦驰是在热恋中，追求一时的刺激，也大概率不应该选择停靠在码头的货船。”
毕竟码头装卸频繁，声音吵杂，人多繁乱，并不是约会的好去处。
乔宏宇又哼笑了两声，“当初那个郑警官也是这么问的，我的回答是猜的。”
范立抬手抹了一把脸，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你猜测的依据呢？”
乔宏宇突然把身体往前探出，努力探向范立，微微仰头直勾勾的盯着范立的眼睛：“我姐在梦话里提到了秦驰的名字，还有货船。”
随后乔宏宇又紧接着说：“范警官，你相信我吗？”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很冷。
范立这次是真的给不出肯定的答复了。
梦话，怎么能作为证据和线索呢？
“那你说秦驰在追求你姐，也是因为听到了你姐的梦话吗？”
乔宏宇这次整个人向后，又恢复了正常的坐姿。
“不是，我姐告诉我，有一个开码头的大老板看上了她，她不知道人家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想娶她为妻。”
“她就心心念念的想供我读书，上好大学，所以她说谈谈试试。”
“我怕姐姐为了我出卖自己，还跟她大吵了一架，后来我跟踪她去上班，发现她半路上了秦驰的车。”
范立的脑子随着乔宏宇的话语高速运转，“这些情况你也跟郑警官说了吗？”
乔宏宇微微摇摇头，“我只告诉了郑警官身边的那个年轻警察，他说会帮我转告的。”
“你还记得那位警官的名字吗？”范立追问。
乔宏宇又摇摇头。
整个人像是累极了，身体轻飘飘的靠在沙发上，“我以为你们一直知道的，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都没有查过秦驰。”
他的话就像是在梦呓一般。
“秦驰失踪了，你们找不到他了，15年足够一个人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你们根本不想破案。”
“我不靠你们，也能找到秦驰，我姐姐是怎么死的，他也必须怎么死。”
最后这句话几乎每一个字都是从乔宏宇的牙缝里蹦出来的。
虽然语调落寞而又忧伤，但那言语间所蕴含的恨意却不容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