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坐在原本就有点拥挤的客厅里,显得非常局促。
王鹏在做询问笔录的时候,范立闪身进了里屋。
从摆设和家具来看,这是薛勇和白彩珠的房间,床头柜上还放着小两口的婚纱照。
床单被套也都是喜庆的大红色。
范立随便看了几眼,本打算转身出门的,可床边那块木地板的颜色引起了他的注意。
眼见这个房间应该是薛勇跟白彩珠结婚时的婚房。
假如按照村支书说的,他们是年前才结婚的,那地板应该都像门口一样,木纹清晰颜色鲜亮。
而不应该像床边那几块那般褪色严重,几乎都看不清楚木纹的纹理了。
一看这几块地板就是经常擦拭,或者用了某种带有漂白成分的清洗剂,才会是这个颜色的。
范立趴在地上仔细把泛白的地板周围都看了一遍。
肉眼并没有任何发现。
但把鼻子凑近就会闻到一股非常大的84消毒水的味道。
为什么要单独给这几块地板消毒呢?
瞬间,一个可怕的想法,充斥着范立的神经。
他悄无声息的从房间里退了出去,走到院门口,给在村委会休息的刘畅打了个电话,请他带着工具过来。
半小时后,刘畅拎着法医工具箱走了进来。
范立说要取一点头发,跟尸体做DNA比对,两母女相互看了一眼,秦桂芝点点头。
范立就跟刘畅进了房间。
鲁米洛试剂一喷上去,那几块几乎已经被刷洗到褪色的地板,立刻有了荧光反应。
刘畅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范立留下刘畅继续取证工作,他自己则走出了房间,坐到了两个女人面前。
此刻王鹏也问的差不多了。
见范立坐下刚想开口,就被范立一抬手制止了。
范立的目光在两个女人脸上来回扫过,最后叹了口气。
“你们谁先说?”
王鹏有点没听懂,但他也发现了不对,范立才说了五个字,两个女人就不约而同的哭了起来。
“警察同志,是我,是我杀了我儿子,不关我媳妇的事,她才刚怀孕。”
秦桂芝一句话,王鹏跟村支书脸上的表情同样震惊。
“不是,老嫂子,你这是说的啥呀!”村支书以为秦桂芝得知儿子可能死了,受刺激了。
秦桂芝一边哽咽,一边把自己的裤腿拉高。
裤腿下的小腿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
她又颤抖着手,把儿媳妇的衣袖往上撸起,就连白彩珠身上也都是深深浅浅的淤青。
村委书记这下全明白了,“哎呀,哎呀这薛勇,他,他怎么是这么个畜生啊,连亲妈都下得去手,这彩珠还怀着他的娃呀!”
范立的鼻子也微微发酸,可他却不能就此停下来。
“你说是你杀了人,那你是怎么杀的薛勇?用的什么凶器?”
秦桂芝难以自制的哭了一会,才终于能说话了。
“我,那天我儿子回来,不知道因为什么跟彩珠吵架了。”
“他晚饭喝了几盅酒,就用酒瓶子砸彩珠,我怕伤了孩子,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吓唬他,可谁知道,他又冲我扑过来,我是误...误伤。”
秦桂芝说完范立跟王鹏对视一眼,都知道秦桂芝在撒谎。
薛勇身上共有两处致命伤,一处在胸口,是家用剪刀造成的,一处在后背,是水果刀造成的。
如果真像秦桂芝说的,薛勇扑向他,那刀伤就应该在前面了。
“不是,不是,妈,你不要说了,是我,是我杀了薛勇的,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白彩珠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像是豁出去了。
“那天,他进屋就要跟我那个,我说孩子太小,让他再等两个月,他不同意就扯着我的头发把我从床上扯到了地上。”
“我吓坏了,怕他踢我肚子,就抄起一把剪刀闭着眼睛朝他胸口捅了下去。”
“我婆婆什么都没做,他是薛勇的亲妈,不可能杀自己儿子的。”
范立一边控制着自己心里异样的情绪,一边继续追问。
“死者胸口和背部有两处外伤,同样致命,胸口跟你说的吻合,那背后的刀伤怎么解释?”
这次还没等白彩珠说话,秦桂芝就先开口了。
“是我,背后是我捅的,我本想吓唬他的,可他突然后退了几步,撞在了我手里刀上。”
范立两条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
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薛勇长期家暴,不堪忍受的媳妇和老妈合力把他杀了。
两个女人发现薛勇死了,就壮着胆子,一不做二不休,把薛勇的尸体放在小推车上,运上了乱葬岗。
本想就地埋了,但因为两个女人力气不够,所以挖不动,就想着直接扔枯井里。
可枯井的口不够大,恰好薛勇已经出现了尸僵反应,根本塞不进去。
“我就想着,把他砍开,放在行李箱里,也算有口棺材。”秦桂芝一边说一遍抹眼泪。
得是怎么样的情况,才会让一个母亲亲手杀了自己的骨肉,还大卸八块。
然后就是秦桂芝用斧头砍尸的时候,被上山埋尸块的老杜头给撞见了。
秦桂芝也不确定老杜头看没看见她们,但也怕老杜头喊人来。
两个女人赶忙把薛勇的尸块塞进行李箱,扔进了灌木从的一口枯井里。
就跑回了家,想着第二天再去把枯井填上。
可第二天上去一看,装着薛勇碎尸的那个行李箱不见了。
两个女人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周,发现什么事都没发生,就以为一切都过去了。
直到他们在电视上看到了KTV碎尸案的报道,这才知道有人把薛勇的尸体给扔的满世界都是。
白彩珠本想去投案自首的。
但秦桂芝跪下苦苦哀求她,再等一等,如果幸运的话可以等到把孩子生下来再去也不迟。
白彩珠心存愧疚,自从嫁给了薛勇,除了新婚第一天外,她几乎每天都挨打,每次都是婆婆护着她。
她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婆婆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所以她也就心软了。
直到范立他们找上门,两人才知道到躲不过去。
范立站在院子里,望着远处的乱葬岗,跟王鹏要了一根烟。
两世为人他第一次抽烟,被呛的咳嗽不止。
刘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
“小伙子,这才刚刚开始,有很多犯人都不是穷凶极恶的坏蛋,他们的犯罪虽然有情可原,但法不容情,以后接触的多了你就会习惯的!”
范立觉得刘畅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异常的沉重。
看着警员压着已经带上手铐的两母女上了警车。
范立的脑海里又冒出了一个新的疑问:
到底是谁把两箱尸块带走的呢?
有个名字就在嘴边,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