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一面容清隽的中年男人盘腿坐着,身披云纹刺绣深衣,金丝走线,端得华贵精雅。
面前摆着一檀木小桌,上铺一棋盘,鎏金象牙炉中龙涎香笔直如烟,沁出淡淡幽香。
黑白棋子正拼杀得正凶,白子大开大合,步步逼近,黑子已缩到最后一块阵地。
中年男人凝神思索一下,捻起黑子,啪地按到一出人意料的地方。
顿时形势反转,黑子转攻为守,直逼大龙!
他含笑看向对面,押了口茶:
“顾卿,朕这一手走的如何。”
坐在棋盘另一端的顾崇明一身粗布衣衫,花白胡子凌乱,剑就胡乱地搁在腿上。
拧起眉头,目光在棋盘中端详许久,终是叹了口气,手中白子扔上棋盘,叮当滚了一滚。
“圣上厉害啊,先示敌以弱,再兵行险招,老朽一步步入了套,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大汉皇帝齐无极哈哈大笑起来,神色颇为快意。
“赢你这老东西一次,可不容易。”
谈笑间,两人显然关系极好,某种程度上不像君臣,倒像朋友。
片刻后,笑声一收。
齐无极垂下眼阖,手指轻点着桌面,笃笃作响,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意味:
“说说吧,那个所谓的天骄。”
“看来陛下都已经知道了。”
顾崇明起身,站到下位,面容也严肃了起来,沉声道:
“不到二十岁,成就四品大宗师之境,更为重要的是,他还领悟了意。
一股极为霸道桀骜的意,品质极高!”
武道王境三品,三品已肉身不凡,二品可借天地大势,一拳一脚碎裂山河。
而一品名为合道,以意为始,合自身大道,成圆融之势,与天地共鸣。
如果没有领悟属于自己的意,这一生也就止步二品,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
不到二十岁的大宗师.....汉皇眼皮一颤,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男人,脸色上倒没显露出什么来,古井无波地嗯了一声。
随后,他抬起眼皮看下去,淡淡开口:
“顾卿,此人可查清楚了,有没有异族潜伏而成的可能?”
此前曾有过这样的例子,罗刹族一位大能之子费尽心力转身为人族子弟,保留魔种凭空出世。
因展露的天资不凡最终平步青云一路高升,众多人族高层都对其大为看好。
结果最后他却在雄英关露出真身,以罗刹魔种引爆病害,伏尸十万,再引匈奴入关大肆屠杀。
当时的老汉皇齐衍归气急攻心,连喷三口心头血,指天怒吼:天要亡我大汉否?
京都城上空雷云连绵千里不散。
那一次,要不是那一位强行突破证道一品,手提长枪赶赴过去,杀了个天崩地裂,赤地千里,同为一品绝巅的浑邪王吓得胆寒败走。
大汉甚至可能有亡国之威,灭族之祸!
那场教训,惨痛至极。
作为当年事件的见证者,顾崇明当然明白这话里的分量,想了想才极为谨慎地开口:
“我查过他从小到大的资料,都清楚明白,应当不可能,人皇大域从那次事后酒开始笼罩中州,这些邪异之族再没可能那么轻易地偷渡进来了。
就算有,也绝对会有莫大的动静,引人察觉。”
齐皇斜斜地看他一眼,轻笑道:
“你可敢担保?”
顾崇明一愣,随后头缓缓垂下,没说话。
堂中忽地静了下来,气氛沉沉如水。
担保么...自然是用命担保,圣驾面前无戏言,这话要是应了,可就真把自己绑上去了。
一荣俱荣,一损既损。
以后那要是出了问题,头一个跑不了就是自己。
可不知怎的,顾老头心头又浮现出那一幕的场景。
大风大雨飘摇中,白蛟游曳苍穹中,吐声如雷,地上的少年转头看过来,一双眼睛清亮而澄澈,似不染世间尘埃。
“老人家,可否借我一剑,斩这妖魔。”
“我这一剑,三尺外,杀众生,三尺内,斩神佛!”
恍惚间,那少年温润的话语声还在耳边回响。
斩神佛么....顾老头儿嘟哝一声,挠了挠枯草般的白发,突然嘿地笑出声来。
那一位,曾经在这般年纪,也说过差不多的话吧。
坐在上位的齐无极有些意外,怔了下道:
“顾卿,平白无故这是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顾崇明摇了摇头,旋即轻吐出一口气,退出几步,站到堂内下首正位。
随后,他理了理衣裳。以下臣之礼大拜了下去。
“...你这是?”
齐无极愕然起身,有些不知所措。
这顾崇明,实力在大汉也算顶尖一流,当初齐无极游历江湖之时,偶然结缘,对了脾气,后面才入这宫中行保卫之事。
但却从来不把什么礼数放在心中。
当然齐无极对他也不在意这些。
此刻,顾崇明却伏首于地,花白头发散落:
“臣,愿以项上头颅为担保,跟陛下打一个赌。”
“赌?赌什么?”
齐无极彻底糊涂了,那张养气功夫极佳的脸上也是满脸不解。
顾崇明抬头,一双老眼中绽出光彩,一字一顿,重而又重地道:
“就赌这李轻水,今时为我人族天骄,他日定成我大汉倚天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