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钧取得了刘表的信任,开始布局荆州。他不慌不忙,陪着刘表棋盘对弈。
黑白子的厮杀,宛如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桓灵之末造,必亡之势也,而兵疆天下。名将张奂、皇甫规、段颎皆奋起自命为虎臣,斩首北虏、西羌至百万级,力挽狂澜。汉军穷山搜谷,殄灭异族几无遗种。”
“夫羌、虏之于大汉,其害已浅矣,驱之迫之,蹙而杀之,而生类几绝。大汉能从桓灵二帝延续至今,凉州三明功不可没。大争之世,必出非常之人。”
“国恒以弱丧,唯汉有以强亡之势。”
蒯钧侃侃而谈,从汉高祖刘邦建立大汉,到汉桓帝、汉灵帝的动荡时期,他都有着独到的见解。
人人都知道刘表是荆州之主,却不知他“八俊”的身份。
汉桓帝、汉灵帝时期,宦官和士族的斗争愈演愈烈,爆发了党锢之祸。
人们将士族的领袖,冠以“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八厨”等称号。
年轻气盛的刘表,参与太学生反抗宦官的运动,而受党锢之祸牵连被迫逃亡,他也成为了“八俊”之一。
这是刘表最璀璨的一段时光,哪怕后来远交袁绍,近结张绣,内纳刘备,据地数千里,带甲十余万,称雄荆江,先杀孙坚,抗衡曹操,都没有如此惊心动魄。
因为那时候,刘表还很年轻,充满雄心壮志。
蒯钧常常谈及桓灵时期,正是为了激起刘表的决心和斗志。
刘表非常受用,微笑着倾听。他的思绪盘桓在久远的岁月中,迷恋得不可自拔。
他漫不经心地下了一子,追忆道:
“凉州三明,皇甫最妙。当年党锢之祸爆发,天下士人多被牵连。皇甫规声誉不高,没有被宦官归纳到‘党人’中,他很不甘心。堂堂西州豪杰,竟没有被党事牵连,说出去真是丢人现眼。”
“皇甫规主动上书朝廷,称自己犯事入狱的时候,太学生张凤等人上书为他申诉,这是党人拉拢他的铁证,他应该被归罪为党人。结果朝廷还是没有将他治罪,因而抱憾终身。”
“老夫颠沛流离半生,侥幸胜了他半子。”
蒯钧笑意淡淡,一边点着头。二人谈兴正浓,突然闯进来的蔡瑁,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蔡瑁气急败坏,大声嚷道:
“明公,我收到汇报,刘备要拿走两千具铠甲,这是我为新军准备的,他凭什么拿走?”
刘表夹在指间的棋子坠落,在棋盘上吧嗒一声。他缓了缓心神,平和地道:
“德珪,稍安勿躁。老夫答应援助刘备一批铠甲、武器,增强新野的防御,与其烂在府库里,不如发挥最大的作用。”
蔡瑁瞪圆了眼睛,心底憋着一股气,怎么也撒不出来。
“明公!”
“给刘备粮食我能理解,可这甲胄是我辛辛苦苦打造的,给了刘备我的将士穿什么?”
刘表面色一寒,声音冷冷的:
“德珪,你要是愿意把军队调遣到新野驻防,守护荆州的门户,府库里的武器装备任你挑选。”
“要想马儿跑,草料少不了。老夫要用刘备必须花钱收买他,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蔡瑁怔在原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刘表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年轻了,隐隐有一种雄主的威严。
他直接被刘表的气势震慑住了,根本不敢忤逆。
“明公,刘备向来都是假称仁义,可是他又心怀大志,迟早会危害荆州。他麾下有三员大将,又有无数的名士追随,突然给他增加这么多兵马,岂不是助长他的反心?”
“再者,刘备和曹操的关系根本说不清楚,一会为敌,一会为友。要是曹操派出说客,刘备隔天就会反,他绝不会为荆州卖命。不管明公施以什么样的恩义,都无法留住刘备。”
蔡瑁按捺住急躁的脾气,和刘表讲起了道理。
“德珪啊德珪,荆州已到生死存亡之时,须上下戮力一心,才能抗衡曹贼的百万雄师。今天老夫听了你的处置刘备,明天又该处置谁?”
“荆州绝不能如一盘散沙!”
“你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为荆州贡献一份力量,比什么都重要。待到曹军杀来,老夫还要仰仗你统兵,你现在好好筹备,不要一直盯着一个刘备不放。”
刘表苦口婆心,说得蔡瑁哑口无言。他清瘦的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疲惫。
“属下明白了。”蔡瑁心怀不忿地抱拳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