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蔡瑁、张允,还是刘备及其麾下,都没有明公能征善战。曹操雄据北方,也只是局限于北方罢了。”
“荆州上到士卿豪门,下到乡绅百姓,都心向明公。明公治理荆州将近二十载,积累的气运、人望,已经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
“十年后不会有人记得割据荆楚的刘荆州,但他们的子孙后代永远都会铭记为汉室破釜沉舟,甘愿付出一切的刘氏帝胄。”
“明公以腐朽之身,立不朽之伟业,子孙万世与有荣焉。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倘若明公能抓住那两三成的胜算,扼曹贼之野望于荆楚,那将会在历史的长河中,独开一篇神话。”
蒯钧滔滔不绝,直抒胸臆。
身处金戈铁马的大争之世,无数英雄豪杰涌出,试图瓜分大汉的气运。
刘表见证了大时代的诞生,应运成为一方诸侯。他何尝不想更进一步,成为真正的皇室正统,奈何心中总是缺了一点斗志。
他缓缓站起来背负双手,眼望着漫天飘雪,纵声大笑:
“哈哈哈!”
壮阔的豪情,从刘表的声音传递出去。他伸出手,虚握着至高无上的权柄,根本不像是一个暮年的老人。
他每踱一步,气势都会攀升一分,双目爆射出煜煜的光辉,带着些许癫狂。
刘表停驻脚步,光芒万丈道:
“垂光百世,照耀简策。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豪杰能够做到?太史公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老夫早就决定长眠于大汉河山之中,只要不让大汉这盘棋崩于老夫之前,便问心无愧。伯重,你重新给老夫出了一道难题啊。”
“要战,须战个痛快,战到酣畅淋漓,战到最后一兵一卒。”
蒯钧慷慨激昂,气势如虹道:
“壮志饥餐曹虏肉,笑谈渴饮奸臣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钧愿为明公肝脑涂地!”
他只是跪坐原地,目光的锋芒却化作一柄森寒的长剑,满室生辉。
炉火暖烘烘的,驱散了刘表体内的寒意。无论他成功还是失败,都将为子孙后代趟出一条血路。
哪怕他真的战败了,刘琦、刘琮还可以走向投降的道路,和眼下的处境没太大的不同。
刘表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只是怎么谋划此战,还需要从长计议。
他将玉如意放在短案上,换了一座精致的铜手炉,根本离不开手。
铜手炉里面的炭火并不旺盛,传递出的热量非常舒适。
“曹操占据天下九州,战骑千群,等到他准备完善,荆州必有累卵之危。伯重的计划,不会只有示敌以弱吧?”
蒯钧点点头,微微一笑:
“唇亡齿寒,明公可派遣两队使者从襄阳出发。一队去往益州,和刘璋结盟;另一队去往江东,和孙权停战。不管成不成功,都能给曹操制造危机感。”
“襄阳在背后营造南土联盟之势,而后放出明公病重的消息麻痹曹操。此人捕捉战机的能力非常敏锐,一如白狼山之战瞧出蹋顿的破绽,奠定胜机。”
“等到明公在关键的时候故装病逝,曹操一定会裹挟大军南下。”
刘表心神激荡,反问道:“何以见得?”
“荆州一下,刘璋、孙权之徒,根本没有能力阻挡曹军的兵威,天下一统指日可待。在天下一统的功绩面前,曹操这等枭雄最容易露出破绽。”
“骄兵必败!”
蒯钧说这话时,豪气顿生。
刘表从各种繁杂的形势中,窥探到了一二线胜机。
正如蒯钧所说,消灭了袁氏的曹操,处于最自傲的时刻。
要是如此都不能击败他,以后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刘表没有立即接言,而是想了想才提出疑问:
“老夫诈死,非同小可。一招不慎,就真的死了,荆州的优势也将荡然无存。”
蒯钧灼灼的目光,望向刘表:
“明公只是诈死一次,立马便活过来,稳定荆州大局。以曹操的多疑,他肯定会考虑,明公是假扮的,背后是蔡家、蒯家搞鬼。我等只要趁势放出一些假线索,足够迷惑曹操。”
“而且。”
“明公还可以趁此机会,抉择出世子的人选。只有隐退到暗处,明公才能仔细地观察大公子和二公子的秉性,分出一个高下来。”
刘表心中大动,他按捺住心绪,和蒯钧交换目光道:
“蔡家和蒯家,也一并瞒着?”
蒯钧没有直接回答,谨慎地表态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明公自有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