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时,门口忽然来了一个下人,通禀道,门口有人找杨宁少爷。
杨宁觉得奇怪,除了云心远那厮,还有谁会惦记自己。
但是下人说了,是一位姑娘,留下了一份请柬就离开了。
这是后来,蝶舞她们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不用进去,只递一份请柬,如果杨家有事,里面会有消息传出来的。
“请柬?”
杨宁接过来打开一看,最后的署名是蝶舞。
昨夜盈盈宿醉,未闻公子诗才,妾身颇为遗憾。今朝良辰美景,略备薄酒,独邀公子一叙,长夜迢迢,可做促膝之谈。
福伯虽然不识字,但这做工精巧的请柬,以及上面若隐若现的幽香,以及少爷那皱眉凝思的样子,无不让他担忧。
他提醒道:“少爷,外面的女人要进门起码要过小姐这关,你可不能胡来。”
杨宁四下了看了看这破败的院子,问道:“福伯,城中一处好的院子要多少银两?”
福伯道:“三进的院子就要一千两,还不算地段好的。”
杨宁道:“好了,我知道了,你现在去找一处院落,等我明天有银子了,我们就搬出去。”
福伯疑惑道:“我们有银子吗?”
要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杨家每月给三两银子,维持他们生计的。
少爷不会干活,福伯他以前只知道打打杀杀,现在老了,也没什么用。
杨宁手指在请柬上敲了敲,神秘一笑,道:
“现在没有,晚上就有了。”
说罢,回屋,好好想想今晚上怎么从烟月楼弄到银子。
中午时分,杨府的家主,礼部尚书杨坤杨大人回来了。
一进门,来不及去喝口热茶就去了自家老爷子住的地方。
一见面,就道:“爹,出大事了。”
躺椅上,杨天元正随意翻着一本风俗志。
“怎么了,你管个礼部还能出什么大事?”
礼部主管仪制、祀祭、主客、精膳四件事,现在也没什么大礼议的事发生,用不到礼部。
杨坤苦笑道:“还不是眼下的科举。”
杨天元闻言,放下手中的书,道:“怎么了,今年杨府的成绩不好?”
“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杨坤长叹道。
杨天元更加意外了,问道:“那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杨坤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去面对?”
杨天元更加感兴趣,自从这儿子当了家主后,极少过来,一方面是自己喜静,另外,他的事情也确实多。
稍微一思索,杨天元道:“可是杨宁那孩子出了什么纰漏?”
杨坤点头道:“他做了一篇尊儒策,侍郎不决,拿过来问我,我本意给个名次罢了,但是李幼常偏偏要点他为头甲。”
尊儒策?
杨老爷子更加意外了。
杨宁到杨府已经有六年了,前几年还在族学里听课,后来就闭门苦学了,何时会做什么尊儒策。
“说来听听。”
杨坤一字不落的将杨宁的那片策论说给杨老爷子听。
他时而皱眉苦思,欲言又止,时而老怀开慰,目露笑意。
许久,他问道:“你怎么看?”
杨坤直接道:“这不过是他们用来试探其余各家态度的手段罢了,推出杨宁,是为了试探国师。”
这次国师亲自参与了考题,着实把他们吓了一跳,难道国师大人要干政了?
内阁那几只老狐狸不明白,迫切的想要知道她的具体意愿,并且用杨宁委婉的表达了他们的意思。
至于杨宁的死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即便看的很清楚,杨坤也没有办法,推辞不了,人在朝堂,身不由己。
“那我杨家该怎么办?”
杨老爷子问道。
杨坤一脸沉重道:“静观其变。”
杨天元摇头道:“他是杨家人,值此之时,不能不闻不问,要助他一臂之力,否则,金殿上那一关岂是那么好过的。”
“可是.....”
“我知道,因为白家的事,你不喜欢他,我也认了,但他毕竟是你亲侄子,体内流有同样的血,其实说到底,你还是在怪我。”
杨坤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看自己儿子这样,杨天元叹道:
“再则,无论何时,不要忘了自己的儒生身份,你也是儒家的一份子,所以,该有的姿态一定要有,既然杨家推脱不了,索性大大方方的上,做事最忌讳的是瞻前顾后。”
“朝堂是儒家最后一片栖息地了,无论如何,都要留住,为此,每个儒生都要有牺牲精神,你不例外,我,也不例外。”
杨坤忽然问道:“父亲,您进入儒道第二境了吗?”
杨天元一愣,随即摇头道:“文胆极难,我还没有彻底练成。”
“可是外界,已经疯传,法家的张子已经闭关,尝试突破第七境了,等他出关,就彻底坐实‘子’的尊称了。”
“那又如何,儒家讲法,法家可不讲仁义,本就是偏颇,若他不能明白这一点,迟早自取灭亡。”
杨天元淡淡道,言语间对即将破七境的张子也是张口即贬,毫无敬意。
当年,儒圣在世时,阴阳家、墨家、法家、名家绑在一起,也不是儒家的对手。
三百年前,自从儒家那位圣人离世后,整个儒家的修行变得极为困难,慢慢的连第五境的君子都没有了。
两百年前,儒家最后一位君子离世,百年间,儒道没有出一位第五境。
一百年前,儒家连第三境儒师都很稀罕了。
无数人猜测,这可能是由于儒圣离开时带走了文运圣火。
但此事也无人能应和,是以,儒家慢慢的就专注于治学,入朝出仕,上应天子,下理万民。
修行,于他们而言,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