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国多水泽,水网密布,国内航道四通八达,各国的奇珍异宝,各种货物,通过良国航道,得以快速集散。
经年累月,良国成为七国中商业最为发达,贸易最为繁荣,同时也是各种势力犬牙交错,鱼龙混杂的国家。
其中,良国王都建水,不仅是良国的经济政治中心,也是良国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大本营。
姜云和蒋思虽然答应了毓秀的请求,帮忙调查良王夜宴一案,但毕竟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什么背景势力,两人一时间不知从何入手。
从丽秀宫回来的第二天,一大早,姜云就带着蒋思离开了住所。
下楼时,两人看见魏如此雷打不动地在院子里舞枪。
良国给启国使团安排的住所,位于王城的西南角,这里离繁华的城市中心较远,据说之前是某个高官的别苑,后来高官掉了脑袋,这处房产便归了王室。
如果按照姜云的高情商说法,此处别苑可称得上是清雅别致,远离尘世喧嚣,曲径通幽好去处。
但如果按照蒋思的低情商说法,那这里就是彻彻底底的荒郊野岭,鸟不拉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的破地方。
魏如此在院子里舞枪,原本的看客只有墙头的几只鸟。
姜云和蒋思踩着有些陈旧的楼梯下楼,吱吱呀呀的木板呻吟声惊走了那些鸟儿。
姜云看见院子里的马少了一匹,一边和魏如此打招呼,一边询问,得知公子楚询前脚刚走。
“他没说去哪,我也没问。”魏如此用红布仔细地将长枪缠好收起来,对自己的武器,他一向都是爱护有加。
昨天从丽秀宫回来的时候,姜云和楚询汇报情况,楚询问什么,他答什么。
要想把一个谎言编得惟妙惟肖,最好的方法是掺杂进足够多的真话。
姜云把基本情况都告诉了楚询,包括良王的情况,夜宴的细节,等等。
但唯独有一点,姜云撒了谎。
关于良王背上出现的那幅奇怪图案,姜云交给楚询的,是错的。
准确的说,也并不是错的,甚至是“无比精准”的“正确图案”。
姜云交给楚询的,是蒋思屁股的拓印。姜云在这基础上删删减减,弄出了一幅十分抽象的图案,糊弄了楚询。
据姜云了解,知道这个良王背上图案细节的,只有毓秀和当日的内侍太监。
而越少的人知道,特别是启国和彦国的人,自己手里的筹码就越多,也就能永远走在别人前头。
现在,时间就是最大的资本。
作为良国,乃至整个江南最为繁华的贸易都市,迫在眉睫的战争似乎丝毫没有对王都造成影响。
衣着华丽出入各种场所的上等人,满身污垢,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下等人,依旧在自己应该待的位置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街上巡逻的士兵,沿街叫卖的小贩,卖力吆喝的摊贩……车水马龙的街头,一切照旧。仿佛大军压境,君王抱恙,社稷动荡的事实,都要无条件让位于纸醉金迷的梦幻。
姜云和蒋思站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行人,车马,只觉得自己像激流中的一块顽石。
“所以呢,王都那么大,人这么多,我们又没什么线索,要从哪里开始呢?”蒋思长叹一口气。
“那。”
蒋思顺着姜云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街面最好的位置,有一栋三层高,门口挂着高高的红灯楼的建筑。
“凤仪台?”蒋思眯着眼,努力要看清匾额上的三个字,在启国暗无天日的时光对他的视力造成了永久性的损坏。
蒋思视线下移,看见写着“凤仪台”三个大字的匾额之下,站着几个无论从衣着打扮,还是身材面水,都堪称一等的美人。
瞬间醒悟过来的蒋思回过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姜云。
“窑子?!”
“没错。”姜云拍了拍蒋思,大步迈向凤仪台。“还是高级窑子!”
“好你个姜云!平时人模人样的,一派谦谦君子风范,谁知道你也是个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伪君子!你怎么会沦落至此!批判!一定要批判!”蒋思一边叫嚷着一边跟了上去。“我跟你说,这里面水很深,你把握不住,我有经验,我把握得住,让哥来好好批判一下!”
姜云懒得理他,径直走向大门。
经济越发达的地方,人的欲望就越容易被金钱这把镀金的放大镜给无限放大。良王都更是如此。
在金钱和各方势力的运作下,良王都的皮肉生意很多年前就“转了正”。无论是专供上流社会的风月场所,还是仅仅只为底层人士提供肉体慰藉的“大通铺”。良王都的红灯区堂而皇之地开门迎客,就像一朵朵开在腐烂尸体之上的荼蘼的花,娇艳欲滴。
当然,姜云并不是真的要去逛窑子。要知道,出入这种场合的,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人多了,自然消息也就多了。与其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不如进去碰碰运气。
姜云在凤仪台的门口看见了楚询的马,他知道,楚询也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姜云刚想进去,却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住了。
交流了半天才知道,凤仪台是“会员制”的,只有拥有“会员身份”的客人才被允许入内,私客和流散客人是不允许进的。
好家伙,这要是在姜云前世的世界里,那高低是个“高级私人会所”,不是什么普通的洗脚城可以媲美的。
“那要成为会员有什么要求呢,是要缴纳足够的会费吗?”
“抱歉,我们凤仪台都是邀请制的,不是钱的问题。”
“一个破窑子看给你们整得能的,咋的,出来卖还挑三拣四给自己立牌坊?”蒋思的臭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毫不客气地数落起侍卫。
“这位客人,请你注意用词,再大放厥词,别怪我们不客气。”
“来啊,你们试试,狗腿子!”
……
局面剑拔弩张,姜云正打算把蒋思拖走,去看见楚询走了出来。
“放他们进来吧,他们是本公子的人。”
侍卫不甘心地放行二人,姜云和蒋思跟在楚询的身后走了进去。
姜云不知道楚询为什么要帮自己,在楚询的专属桌前座下。
“别客气,我请客。”楚询拍了拍手,立马有两个身材火辣,面容姣好的女子扑了过来,拥在了姜云和蒋思身边。
姜云浑身不自在,蒋思却乐呵得直傻笑。
“我知道,你在想我为什么要帮你。”楚询的身边并没有女人,他的面前连壶酒都没有,只有一盏清茶,杯盖靠在杯口,烟气慢慢升腾。
“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在帮你。”楚询将杯盖盖上,手指头在桌上轻轻敲着。“本公子提醒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始终只是我启国的一条狗,我只是让你能够更好的履行自己的职责罢了……”
听到这话,原本还乐呵呵的蒋思脸上的笑一下子就不见了,他粗暴地将两个美人赶走,坐在座位上,一句话都不说。
“姜云明白。”
凤仪台的内部结构很造型奇特的歌剧院。
中间的舞台占据了大半个屋子,两侧的楼梯直通二楼和三楼,舞台前的,是鳞次栉比的观众席。
一个戴着红漆木质面具的男人,领着一群国色天香的女人从舞台的一侧鱼贯而出。
“各位来宾!欢迎来到凤仪台!”男人的嗓音很洪亮,声音极具穿透力,无论在屋里的哪个角落,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男人冲台下鞠了一躬,继续说道:“在选魁会开始,请让我隆重地向各位介绍本次选魁会的头牌,梅染!”
一个倩影,从舞台侧面款款而出。
梅染的出场让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她实在是太美了,以至于让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只怕自己的声音会惊扰了这份美丽。
玉笋亭亭,露水沾,
小荷尖尖,点粉颜。
芙蓉面庞杨柳腰,
翦水秋瞳弯月眉。
佳人本是天仙色,
何须胭脂脸上找?
一阵寂静过后,潮水般的掌声和吆喝声猛地迸发而出。
主持人好不容易让观众安静下来,继续说道:“选魁会即将开始,请大家做好准备,本次的选魁会规矩和往常一样,请各位来宾一展才华,将您所作的诗词投给倾心的姑娘,倘若姑娘能够将您的作品吟唱出来,那您将与心仪的姑娘共度良宵!”
侍女给每一桌的客人都发了笔墨简牍,主持人宣布了选魁会的开始。
竹简碰撞的哗啦声不绝于耳,姜云看着周围或奋笔疾书,或面露难色的各色人等,恍惚间以为这里是什么别致的考场,打死他都不相信这里是窑子,这些“考生”都是嫖客。
姜云展开竹简,将笔沾满墨水,思考了一会后,落笔书写。
对于姜云的行为,蒋思表现出十分的鄙夷。
“你也看上那个女的了?”
姜云很快就写完了,将墨迹吹干后,卷起竹简交了卷后,他示意蒋思往台上看去。
“你注意看看她的腰。”
“腰?”蒋思看了半天,脑袋都看歪了。“确实是好腰!不堪盈盈一握!”
姜云踢了蒋思一脚。
“看她腰上挂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一块木头?”蒋思看不清楚,只知道那是一块紫黑色的木头。
“那是调音板。”姜云压低声音。“确切的说,是七弦龙头琴的调音板。”
“你说的是那个七弦龙头琴吗?”
在得到姜云肯定的点头之后,蒋思看向姜云的目光顿时变得犀利了起来。
“这位姑娘,是我们的第一条线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