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状坐在大堂内，看着竹简。
两个家仆小心翼翼地从外面，挑着担子进来。
担子里全是竹简。
需要两个男子抬的竹简，其实内容没多少。
隗状是廷尉，所以看得都是案情汇报。
这可比四书五经的内容要多得多。
“在咸阳城西城，发现三具尸体。
经验明真身，乃长信侯的门客舍人。”
看到这里，隗状不由得皱皱眉。
最近咸阳多出的事情，不少是长信侯嫪毐闹出来的。
要么就是他的门客舍人。
自从封爵，他的门客舍人多了十倍不止。
闹事的次数也多了十倍。
但有太后护着，没有实际的证据，隗状这个廷尉也没什么办法。
他放下了手里的竹简，喃喃道。
“阉人误国啊！”
可没等他感叹完，一阵奇怪的味道就传了进来。
耳边还有敲打的声音。
隗状顿时觉得心中更加烦闷。
从大堂走了出来，对着隔壁的宅子大声喊道。
“成蛟，你在干什么！”
少顷，火气冲冲的隗状，从自家宅子来到了隔壁。
门口也没人拦着他。
因为他不是第一次来抱怨。
不过这一次，隗状看着院内的景象。
眼皮也挑了挑。
偌大的庭院，被改造成了工坊一般。
原本的花园池塘，全部被改造成了一个个长方池子。
地上到处都是竹子，以及废料。
“一层竹子，铺一层石灰。
然后再铺一层竹子，一层石灰。”
此刻的成蛟，正在招呼着工匠，往池子里放竹子。
听到背后的喊声，成蛟才转身跑过来。
笑着拱手说道。
“见过廷尉大人！”
成蛟的衣袍，早没了光鲜亮丽，沾染上不少石灰。
脸上也脏兮兮的，不像个公子，倒像个工匠。
见状，隗状皱眉。
“好好的宅子，为何要如此糟蹋。
还有，这个时候你不该去姚府学习吗！
怎在此胡闹？”
成蛟听了也不生气，解释道。
“正所谓知行合一，我和夫子打赌。
说我脑中所想的，定比书本上的东西还要实用。
如今，成蛟正在验证自己脑中的学问。”
“知行合一？”
隗状的嘴里念叨着这四个字。
时不时地，他就能从成蛟的嘴里，听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看似不经意说出，可里面包含着不小的学问。
“不过，你如此大费周章。
究竟在做什么东西？
老夫的府上，这几天可是异味不断！
整日敲敲打打，府中上下都不得安宁！”
闻言的成蛟嘿嘿一笑。
“这东西一出世，必定受到整个咸阳城的喜爱。
不，应该是七国都喜爱！”
听着成蛟的吹嘘，隗状也不由得好奇。
“天下之人都喜爱？
那是何物！”
成蛟笑着从旁边拿过第一批成品，展示给对方看。
“正是草纸！”
战国时期，只有达官贵人才用得起绸布。
寻常人如厕完毕，只能用一块木片生刮。
“草纸？如厕用？”
隗状望着手中的纸片，一想到是用来如厕后，擦干净用的。
心中就怪怪的，随即甩了甩袖子离开了。
“有辱斯文，哼！”
望着隗状远去，成蛟也不生气。
只是继续转身看着池子。
世上不理解你的人，远比理解你的人多得多。
没错，他现在做的事情，是造纸。
可很多原材料无法寻迹，只能从头开始。
用最简单的方法，不断地试验。
成蛟之所以在姚贾的府邸砍竹子。
也是想要选取最好的原材料。
等技术成熟了，就能使用普通的竹子。
目前成蛟眼前的造纸工序，一共分为五步。
第一步就是浸泡，在石灰水里浸泡一段时日。
第二步是去皮，将外表绿色的部分剥去。
第三步就是敲击，就像打年糕一样。
第四步继续浸泡，随即去除固体杂质。
第五步就是成纸了，用方形的细小网晒捞纸。在太阳下晒干。
虽然步骤就五个，可其间的难度。
让宜春宫的老工匠，都有点头疼。
就如最简单的浸泡，每一层铺多少石灰？
要放多长时间最好，这些都得一次次试验。
不过成蛟给出了大致的方向。
工匠们不用往各个方向尝试，只需要盯着一条路按部就班。
只是耗费的时日，比较大。
每一轮至少都需要七天。
而工匠给出的建议，是浸泡的时间延长两倍三倍。
这意味着一轮成纸的流程，变成半月甚至一月。
太阳东升西落。
夏天的炎炎暑光，并未阻挡众人造纸的热情。
草纸质量的每一次提升，都会让他们振奋不已。
成蛟想办法，将灰岩中的杂质去除。
以便在使用的时候，没有太多的异味。
至于旁边的隗状一家，原本是有点意见的。
可隗状看成蛟整日窝在宅子里，没有丝毫地停歇。
也不忍打扰一个少年的认真。
所以也不再跑过去投诉。
成蛟的宅子就在咸阳城的内围，所以这里的举动。
引起了不少人好奇。
就连相国吕不韦，都听闻长安君成蛟在大宅子里。
似乎在制作着什么。
经过询问隗状，发现成蛟并非打造武器。
而是在做什么草纸。
所以，吕不韦也就不再关心。
夏天就这样悄然过去了。
秋天缓缓地到来。
咸阳城外的草地，也从翠绿，逐渐变得枯黄。
入秋时节的那天，成蛟的宅子里。
忽然有一辆辆马车进出，将制造好的草纸。
拿到咸阳城贩卖。
所有人才得以一观，成蛟这几个月努力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