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山贼?!”人群中有人喊出。
“怎么可能,这附近的山贼都拿了我们范家的好处,又有蒙人朋友护卫,谁敢来犯。”
“那…难道是…”
范永斗蹲在地上,不去理会他们的猜测。
然而看着那箭羽,越看,他的心跳得越快。
因为他认得,这是明军的箭矢!
范永斗一手抓过一个领队,命令道,
“快去会馆看看,有什么事马上回来报告!”
“是是!”
回话的领队当即翻身上马,远处忽得响起了震天的火炮齐射声!
“轰轰轰~!!”
接连不断,响彻山间。
顿时,在场的所有陀马都躁动不安起来。
领队的马更是受了大惊,发狂般把他从身上甩下。
范永斗头顶,昏暗的夜空中,十多个大铁丸子破空飞过。
“嘭!”
“嘭!”
…
“啊啊啊啊!!”
“是明军!”
“明军来了!”
…
空地上,白彦台吉的骑兵队一下子被这波炮弹炸飞四五十人。
加上惊马导致的踩踏,伤亡数不断上升。
陀队这边,则没有受到炮弹群直击。
一些胆小的原地抱头蹲下,一些胆大的,急忙向着范永斗靠拢。
“把火把灭了!你们是想一起死吗!”白彦台吉冲着拿着火把愣在原地的人大喊。
他单手提起范永斗,喝道,“你把明军引来了!那个俘虏在哪,快交给我!”
范永斗此时脑瓜子嗡嗡的,拼命镇定心神后,慌道,
“将军,没事的,你带骑兵杀将过去,这些边镇守军战力非常差,我保证,你只要冲杀过去,我们都能活!”
“你!”
白彦台吉的亲兵被炸死,本就恼火。
当下情况,敌人明摆着有备而来,这范永斗还想叫自己去送死!
白彦台吉立时气冲头顶,一把将范永斗摔在地上,抽出马刀就要劈下。
范永斗的伙计哪里能放任老板被杀,一个个拼死冲了上来抱住这个蒙古大汉。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呼喊,惨叫,马蹄声,嘶吼声……那之后,一轮齐射的炮声再次响起!
白彦台吉和上来帮手的骑兵们,砍翻了几个范家伙计,身后又传来骑兵被炸死的惨叫。
他心中警铃大作:不行,再这么下去我也走不了了!
白彦台吉脱出纠缠的人群,跨上战马,直接指挥骑兵队往崇礼县东北出口,狂奔而去。
范永斗被伙计们搀扶起来,正要召集大家逃命。
却见一支百人的边军骑兵已策马而至。
将陀队和自己,团团围住。
一名身着大汉将军铠的将领,手执马鞭,缓缓靠近,眼神却在望着逃走的蒙古骑兵。
这人范永斗认得,是宣府总兵侯世禄,打过几次交道。
侯世禄身后跟着一人,锦衣卫打扮,赫然竟是许灵君!
范永斗脑子轰的一下,这一刻,仿佛一些都想通了!
那长时间萦绕在自己心间的,老是有哪里不对劲的感觉。
是这狗官设计害我啊!
范永斗在心中骂了几十遍狗官,恶狠狠的盯着许灵君,却不敢明面上的举动。
即便范永斗觉得明军如何废物,那也是军队,他不会叫手下乡亲冲上去送死。
侯世禄走近,叫士兵把范家伙计全部押在一边。
留下范永斗孤零零的站在场地中间。
经过刚才一阵混乱,范永斗此时头发散了开来,披在肩上,满身泥污,样子甚是狼狈。
不过他脑中在酝酿说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失态。
范永斗笑着拱手上前道:“侯总兵,多亏您及时赶到,小民的商队,差点叫蒙古兵劫了去!”
侯世禄冷笑道:“范永斗,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狡辩?
你私通建奴之事,钦差大人已经全都告诉本将军了。”
“呵呵。”范永斗只是笑笑,继续辩解道,
“大人,小民跟王登库……”
“王老爷呢?”
范永斗话未说完,便向一旁张望,想找王登库过来一起辩解。
这一切都是王登库这个贪财鬼惹来的,最坏的情况下,也得让他担了罪名!
许灵君闻言,向身后一抬手,两个士兵一人一边架着王登库,把他拖到了面前。
士兵们一放开,王登库就像断线木偶般,颓然的坐倒地上,垂着头在喃喃着什么。
“王兄,王兄,你怎么了!”
范永斗抓着王老头的肩膀摇晃了一会儿,然而王登库已神志不清,如废人一般。
于是他便假装哀叹,脑中继续头脑风暴了片刻,哀声道,
“两位大人,小民是被抢劫,况且那些蒙古兵是哈喇慎部的,并非建奴。”
侯世禄狞笑道,
“范永斗,是不是被抢,这现场状况,本将看得一清二楚!
哈喇慎部,首领白彦台吉已向皇太极称臣,你跟他交易,还说不是私通建奴?嗯?”
侯世禄怒目圆睁,手已摸到刀柄处,想就此一刀结果了范永斗,可碍于许灵君在,只得压着自己的火气。
“小民,小民不知啊!小民又没有将军的战报,如何能得知此事。”
侯世禄道:“张家口堡的张锡,已经招了,我看你的战报,怕是比本将军的还及时!”
“这……”范永斗见跟侯世禄讨不到便宜,立即转向许灵君。
“许大人,许大人,小民跟王老爷可是您的合伙人呐。
说我们私通建奴,那不就代表您私通建奴嘛,这驼队的货物,可都是从您那运来的。”
许灵君听后,叫人拉来了一匹骆驼,他从中货物中拿出一支煮锅。
打开锅盖,将锅口向下。
瞬间,众人眼前噼里啪啦的掉出一堆铁片和铁钉。
范永斗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许灵君冷哼一声,缓缓道:“且不说我已经明白告诉你朝廷的禁令。
你货中还藏着制造棉甲用的铁片,难道这些也是我卖给你的?”
“是!就是从你那里买来的!是你卖给我的兵甲。”
范永斗此刻不管那么多,定要把这些算到许灵君头上。
“哈哈哈,范永斗,我工厂的铸造模具,是有日月形标记的,所以每一件铁器上也有,你就别费力编造谎言了。”
说着,许灵君把煮锅扔到了范永斗面前。
“标记?”
范永斗盯着面前的铁锅细细一看,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中,看到了原本不易察觉的。
小小的一个圆形,和一个月亮形凹陷。
两个标记,忽隐忽现。
范永斗心头大震,产生了强烈的耳鸣,眼神也难以对焦。
急火攻心下,他歇斯底里的吼道,
“狗官,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到底为何构陷我!我没有私通建奴!”
“抓起来!”侯世禄喝道。
两名士兵上前将范永斗死死摁住,让其他人将枷锁直接夹住范永斗的双手和脖子,再给他上上脚镣。
许灵君道:“与大明为敌,即是我的敌人。”
“哼!大明,大明已经烂透了,贪腐成风,横征暴敛。
我等百姓,必须靠自己才能活下去,朱家的天下,与我何干!”
“逆贼!”
侯世禄愤怒难当,照着范永斗小腹就是一脚,踢得他几乎要腾空而起。
“噗啊!”
一阵剧痛冲击大脑,范永斗差点就此昏厥,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个不停。
侯世禄还想再打,只听许灵君开口道,
“侯总兵,我已说了此犯人要押送京师受审,还不住手?”
侯世禄重新站好,粗声粗气的回道,
“末将一时没控制住,请钦差大人责罚!”
“范永斗牵扯甚广,必须严加审问,要是让我知道他在路上死了,必让你脑袋搬家。”
这番话,让侯世禄有点怂了,便又向许灵君保证了一次,会将范永斗安全送京。
许灵君走到范永斗身边蹲下,缓缓道,
“范永斗,你可不是百姓,你家世代经商,长年都是商贾巨富,唯利是图,倒卖各种战争物资给蒙古兵和建奴。
你赚的铜钱银两,沾满了你口中百姓的鲜血。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大明,一定会再次强盛,成为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的大明。
只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到了公堂之上,好好招供,兴许能保住乡里,好自为之吧。”
范永斗先是愣了下,忽又狂叫道:“我不会死!我有免死铁券!我有免死铁券!哈哈哈哈……”
许灵君冷哼一声,示意士兵们将他直接拖走了。
免死铁券可不免卖国之罪,也不知这范永斗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
许灵君也不想再理会,吩咐了一下侯世禄,叫他点清楚现场的财物。
自己则向着驼队中的一辆马车走去。
那里关押着一个特别的俘虏——林丹汗的驸马,贵英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