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立被请到了乔宏宇家,一进们就发现他家客厅里放着一个崭新的冰柜。
不过说是冰柜也就比普通的冰箱略微宽那么一点点,高度也就是家用冰箱的一半左右。
目测还没阳台上的洗衣机大。
放一具完整的尸体,估计够呛。
但要是放尸块,倒也足够了。
范立这么想着,就见乔宏宇打开了冰柜,从里面拿出两瓶矿泉水来,放到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两位警官喝水。”
范立故意面露难色,“那个有没有绿茶或者可乐,我这人不爱喝白开水,感觉没什么味道。”
初次见面,这样的要求可以说是非常不礼貌了。
但乔宏宇似乎并不介意,笑着招手,请范过去在冰柜里自己挑。
范立走近一看,里面放着很多东西,有冰淇淋,各种饮料,糖果和小孩子喜欢的那种花花绿绿的零食。
“你这是有计划要开小卖店吗?”
因为了解到乔宏宇至今单身,所以这些不可能是给家里的小朋友准备的。
范立拿了一瓶可乐,拧开盖子,连续灌了几口。
乔宏宇伸手又给安然也拿了瓶可乐,这才盖上冰柜的盖子。
“不是,这些是给山里的小朋友们准备的,我业余时间会回去家乡支教。”
“这也是为了完成姐姐的心愿,我姐活着的时候,一直是想当老师的,我们那个小村子穷,孩子们都上不起学。”
“我如今30岁了,可惜一事无成,人生也没什么大的建树,就利用周末时间,回去教教课,我也其实教不好,但至少是姐姐的心愿。”
“这些都是准备带给孩子们的礼物,他们有一块糖也很开心的。”
乔宏宇说这话的时候,范立能感受到他心底里深深的无力感和对亲人浓重的思念。
“我们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下,关于你姐姐生活工作上的一些细节,如果让你不舒服了,你可以随时叫停。”
范立说完,乔宏宇摇摇头,“没事儿,已经过了最难过的时候了,您说,只要能抓到那个凶手,你们问多少次都行。”
这已经是短短几个月里,范立接触过的第五个受害人家属了。
孟天华的执着,方子强连命都搭上了,还有差点被人教唆犯下大错的夏知琦,一进门就给他下跪的魏小萌的妈妈......
还有眼前看上去似乎已经度过了创伤期的乔宏宇。
“你姐姐平时有什么特殊的生活习惯吗?或者说爱好吗?比如打球,划船,跳舞之类的。”
范立尽量隐晦的避开已经发现新线索的事情,因为还不到跟受害人家属提起的程度。
乔秋蝶烹尸碎尸案,过去已经15年了,很多证据都淹没在了时间里。
“我当时才15岁,每天想的就是刻苦读书,赶快长大好帮姐姐一把,我姐那时候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加班挣钱了,为了供我上学。”
“她也没什么个人爱好,主要是也爱好不起,我们家当时真的是家徒四壁,还有我这个拖油瓶,她为了每天多挣二三十块钱,经常加班到深夜。”
“出事那天刚好是我们学校运动会,我为了拿3000米长跑的那200块钱奖金,是全校唯一坚持到最后的人,结果我太累了,就那天睡着了,没去接我姐下班。”
“然后,她就在那天出事了,再也没能回来,也没看到我的奖杯和奖金。”
范立注意到乔宏宇说这些的时候,语气虽然低沉,但却看不出什么情绪上的起伏来。
似乎只是在回忆陈年旧事,虽然伤心,但都已经过去了的那种感觉。
可范立知道过不去,就像他自己一样,坠楼那几秒的痛苦和记忆他一直都有。
“那工作方面的事,你姐姐会跟你提起吗?”
乔宏宇抬起眼睛,看着范立,那双眸子漆黑如墨,好像背后就是万丈深渊。
他摇摇头,“我姐怕我担心,我每次问她都只会说很好,大家对她很好,她觉得工作也不累,可我每天都能听到她打呼噜的声音。”
“我姐死前的那段时间,几乎每天平均工作12小时左右,能不累吗?”
“我只知道,他们工厂是生产那种货船清洁剂的,据说那东西还有毒性,但因为清洁力度好,所以很多码头都是直接去他们工厂提货的。”
范立面不改色的记录着,乔宏宇主动提起了码头和货船,难道意有所指吗?
范立还来不及细想。
门外就传来敲门声,随后进来的是个小女孩。
“乔叔叔,大家派我来问你,可以跟我们玩游戏了吗?不然一会就要吃午饭了,下午我们都要写作业,还有上补习班。”
乔宏宇嘴角带笑,一扫刚才回忆姐姐的阴霾气场,抱歉的看向范立。
范立迟疑了一下,起身点点头,“今天就问这么多吧,不过以后可能还要来打扰,如果你想起什么可以联系我。”
说完范立跟乔宏宇交换了电话,顺手拿起桌上喝了一半的可乐瓶。
就带着安然离开了。
他们还没走到大门口,身后的孩子们就开始嘻嘻哈哈的又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安然扭头看了一眼,跟范立小声低估:“案卷我也看过了,这人挺惨的。”
“要是我才15岁就要面对父母和姐姐的相继去世,相依为命的姐姐又死的那么惨,我估计都活不过16岁。”
“乔宏宇的内心还挺强大的,至少看着笑容挺阳光的,没我想的那么阴郁。”
范立微微摇摇头,他觉得这恰恰就是问题所在,经历过那样极端的事情,仍然能云淡风轻,这本身就很反常。
多年的人生经验告诉他,事出反常必有妖!
等范立他们跋山涉水的回到警局时,发现范翀早就已经回来了。
他那边的线索也断了,那几艘货船的主人秦驰,原来还是码头的股东之一,可惜经营不善,他跟另外一个合伙人就把码头卖了。
而这个卖出码头的时间,又恰恰是15年前,乔秋蝶出事前后。
后来秦驰就再也没露过面,但那几艘货船管理费一直没有拖欠,因为是每月从银行卡划扣的状态,操作正常,所以码头一直也没当回事。
直到半年前,扣费开始出现不成功的提示,按照预留电话又联系不上本人,码头方面才觉得这人不是出事了,就是失踪了。
范翀又按照登记的地址,找去了秦驰家,发现如今哪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被施工的绿帷幔拦了起来,说是要修地铁22号线。
范立那边虽然对乔宏宇有所怀疑,但根本上还是一无所获。
带回来的可乐瓶上,什么也没发现,除了杂乱无章的指纹,没有任何跟尸块有关的线索。
末了刘畅带着胶皮手套,手握着那半瓶可乐,问范立:“你还喝吗?”
范立机械的摇摇头,目光盯着刘畅手套上那可以的一抹红色。
又坚决的摇了摇头。
刘畅才当着他的面把半瓶可乐扔进了垃圾桶。
悻悻的回去继续工作了。
于是范翀和范立两人,开始一左一右站在警局门口翘首以盼,都只能等着看王鹏那边有没有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