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是一个太过遥远的字眼,
带上了它,就连呼吸都会格外的沉重……
我把曾经埋入心中,所以我的心是沉甸甸的。
树林,血流成河。
苍老的夜雪静静的站在这里,地上的血早已冷却,与积水混在一起渐渐地凝固着。
岁月就是这样,凝固了多少曾经温暖的东西?
血地之中,一把长刀突兀地插着,似乎是要将这里的鲜血导入地底。
夜雪的手轻轻地抚过长刀,异样的温柔。
长刀微微地发着颤鸣,似乎在回应着夜雪。
它就像是一位臣子,跪拜着自己的君王。
夜雪一言不发着,慢慢地离开了这里。
长刀,在夜雪转身的刹那,无声无息地碎了,它化作了天地之间最细微的颗粒。
原本它所在的地方,只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洞。
长刀,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
山神庙,半夜。
少年夜雪此刻正在盘坐着,他全身上下都冒着汗。
他双目紧闭着,似乎在经历着痛苦。
夜雪身上的衣衫带着血迹,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
纵然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也无法保证自己可以在乱刀之下全身而退。
与人拼斗,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夜雪的背上现在留着一道深刻的伤痕。
血已经止住了,《魔刀》对于身体的*纵有着格外的功效,即使是初学者也能够局部控制自身的血液流向。
只是一定会非常吃力就对了……
此刻的夜雪就处于调动体内血液的痛苦之中。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但是血液倒流的感觉还是让这个少年流了一身的汗。有因为痛苦而流下的冷汗,也有因为运功而留下的汗。
冰冷与滚烫,在少年湿透了的衣衫之上流动。
夜雪已经脱去了身上的衣衫,稀薄的秋风微微地吹着,他不住地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秋风还是因为疼痛。
慢慢地,夜雪睁开了眼睛,他缓缓地站起,小心翼翼地向着自己的床挪动着脚步。
他的伤口已经有些愈合,虽然是皮外伤,没有伤及筋骨,但是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夜雪来到了床边,他翻出了自己的枕头。
枕头下面有他事先准备的金疮药。
他趴在了床上,将药粉向着身后洒去。
这伤口,真不是个位置……
夜雪突然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想法了……
金疮药撒在了伤口上,夜雪只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秋风,在山神庙之中回荡着,它们是这里唯一的访客……
当然了,这不能算上原本就住在这里的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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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苍苍的夜雪望着眼前那个曾经年轻的自己,突然感觉到了莫名的荒谬。
命运或者是其它的什么玩意好像是与他开了一个玩笑。
自己的存在就是这样的怪异,不知道是从哪里来亦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我到底是谁?
我是从哪里来的?
我又该到哪里去?”
夜雪默然,完全不知道从何答起。
纵使自己曾经追查多年,依旧是无法得知自己的身世。
他就好像是凭空冒出的人物,突兀地降临于这个世界。
“夜雪”这个名字也不过是他自己给自己起的代号罢了……
其实,一切都并不重要,名字、出身,不过是凡世俗人捣鼓出来的东西罢了,抛开了一切大家也没什么不同。
唯一的不同只是你走上的道路而已。
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所作所为。
夜雪望着躺在床上的少年,还有他背上狰狞的伤口,微微地叹息了一声。
罢了,果然在这个世界上面能够指望的只有自己么?
夜雪的右手缓缓地抚上了少年的背,他的手发着微弱的金光。
金光慢慢地导入了少年的身体,没有一丝的排斥。
原本就是一体的,自己人又怎么会排挤自己人呢?
一丝佛血从夜雪的体内渡进了少年的身体,少年的背上渐渐地有金色的线路出现,它们似乎有着自己的生命一般,迅速地游走着,透入少年的四肢百骸。
少年依旧昏迷着,没有丝毫的异样,只有他一直皱着的眉头似乎松了一些。
夜雪收回了手掌,以此刻少年的身体这些佛血就已经足够了。
夜雪本身也还处于恢复之中,每一丝的佛血都是弥足珍贵的。
性命相修的佛血一旦流尽,夜雪也只能饮恨。
秋风有些清劲,吹动了夜雪苍然的白发。
他的头发白得像雪却又带着一丝的剔透,没有一丝杂色,就像是当年的寒玉床的颜色。
夜雪踏着这样的秋风,轻轻地离开了山神庙。
他的身后,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为少年盖上了被子。
秋风轻缓着,不带一丝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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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翌日。
小镇今天多了一位新面孔,他是一位看上去很和善的老者。
老者在小镇住下,盘下了路口的小酒楼。
小酒楼在原本的主人的漫天要价之后足足涨了一倍的身价,但是老者还是买下了它。
老者的身上似乎并不缺少钱财,于是他的作为一时间被小镇上的居民们当做了茶余饭后的笑谈。
……
白发苍苍的夜雪,现在正坐在酒楼的二楼,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偏爱靠着街道的位置。
街道之上人来人往,再远一点的地方是一座茶馆。
茶馆大约离这里隔了一条街。
夜雪现在并没有看着茶馆的位置。
他的目光落在了与茶馆位置相反的、隔着另一边的街道的民居之中。
炊烟在民居的烟囱之中升起,此时已经是午饭时分了……
夜雪托着手中的茶杯,面对着此刻有些清冷的街。
酒楼之中此刻的热闹与外面的清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人世浮萍,半是热火,半边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