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教授。”
“诶,刘燕,是你啊。”
周忠英一笔写完最后一道笔锋,然后将笔放在砚台上。
“这是又遇到什么麻烦了。”周教授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瞧您说的,好像没事就不来看您似的。”
刘燕说着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纸。
“老师,您看看这个。”
“这是?”周教授又戴上了眼镜。
“红星轧钢厂的一个卫生员开的药,用来对付发热感冒的。”
“胡闹!卫生员都敢擅自开药!”周忠英习惯性地批判道。
“这世道,早晚毁在这帮自以为是的年轻人手里。”
周忠英一手指着墙外,一边骂道。
刘燕笑了笑,知道老师又在指桑骂槐,说的是药方,其实骂的是自己的儿子。
说到这,老教授也来了脾气,再次脱掉眼镜。
“我不看了。”
“您看看啊。”刘燕急了。
“卫生员开的方子也往我这拿,我看你们就是合伙起来气我的!”
“您要不看我可拿走了啊,这可是好东西。”刘燕威胁着。
“说了不看就不看。”周教授干脆闭起了眼睛。
门口的儿媳妇儿轻轻在门外叫道:“爸,您该吃饭了!”
“不吃!没胃口。”
看这架势,刘燕就知道了,这俩父子肯定又吵架了。
她是知道周教授的脾气的。
越是逼他,他就越犟。
“您不看就算了,我下回再来拜访您。”
说完,刘燕起身离开,药方也留在了桌子上。
“我可跟您说啊,这药方,连您也写不出来!”
周忠英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啪嗒”
门被轻轻关上了。
周忠英又眯了一会眼睛,才缓缓睁开。
他随手将纸揉作一团,正要丢掉。
忽然间,又想起刘燕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我写不出来,小姑娘胡吹法螺。”
他重新打开纸团,铺平在桌上。
“草果、冰片、羌活、苍术...”
他一溜看下去,都是些平常的药材,算不得稀奇。
就在他准备将纸扔到时,忽然看到了下方的剂量。
就这么一眼,他就呆住了。
中药与西药不同。
西药见效快,但大多数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法子,尤其以慢性病为尤。
例如,长期吃治疗肝病的药,往往会伤害肾脏或是心脏。
而中医不同,最讲究从根源调解,顾源平衡。
平衡的手段,自然就是药性。
每种中药药性不同,需要施药的人对药材有丰富的经验和深入的了解。
刘燕虽然不精通中医,但眼光还算不错。
她能一眼瞧出配方中的药量,才是关键。
周教授立马将两张纸小心展开,然后又重新抄了一份,在纸上。
他越看越是心惊。
越看越觉得刘燕是在胡说。
这种精准的比例和用药,怎么可能出自一个卫生员之手?
来不及多想,周忠英就拨出了电话。
电话接通,刘燕却不在。
周忠英焦急地在屋内踱步。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亲眼见见这个卫生员。
按他所想,这人的年纪一定年近花甲。
可惜啊,就这么被埋没了一辈子!
又等了半个钟头。
周忠英再次拨出电话,刘燕仍是没回去。
急不可待的周教授披上外套。
他决定,要亲自去会会这位隐士!
“爸,您出去啊?”儿媳妇关切地问。
“嗯,去去就回。”
“爸,这么晚了,小心路滑,我叫人送送你吧。”周朝阳知道拦不住父亲,只能叫人帮忙看着。
“去一边去,看见你们那帮乌烟瘴气的人我就来气,你别给我添堵!革委会?净特么胡闹!”
“爸,这话您在家说就算了,出去可不能乱说,就当我求求您了。”
“滚开!”
周忠英穿上鞋子,猛地将门一关。
.............
轧钢厂车间。
许大茂戴着红袖标,耀武扬威地四处闲逛。
也不知他又从哪哄骗来几个年轻工人当小弟,此刻正跟在他屁股后头。
“呦,那不是许大茂吗?”
车间另一头,正在阻拦工人生产的贰大爷刘海中发现了许大茂,笑着就迎了上来。
待刘海中走近,许大茂看了看他的红袖标,再看了看自己的红袖标,顿时就有些不自在。
他干咳了一声,挤出笑脸也迎了上去:“贰大爷,嘿,我说谁呢。”
贰大爷上下打量了一番许大茂:“你小子,是怎么混上的。”
许大茂打了个哈哈,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心里虽然不服,但也不敢放肆:“瞧您这话说的,革命有需要,我辈自然迎难而上。”
贰大爷不屑地哼了一声:“就你?”
许大茂想要发作,但又忍了下来,他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一转:“贰大爷,您也别瞧不起我,要我说,咱们现在是一条战线的人,真正的敌人,在院里呢。”
贰大爷知道他的意思,轻轻一笑问道:“那按你的意思?”
许大茂趴在贰大爷耳边,小声耳语。
贰大爷听完眉开眼笑:“那咱们现在就走?”
许大茂做了个让路的手势:“您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