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安依旧如同一只缩头乌龟,这家占地不过八百尺的茶楼仿佛成了他的囚笼。
现在他是一步也不想踏出去。
千般办法都想尽了,这长乐,看来是真的要拱手相送了。
心如死灰的他现在已经绝望,剩下的只有坐船出海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谁能想到他出来行了这么当年,最后终如一条丧家之犬,灰溜溜的远走他乡?
好在狡兔三窟,路他早就给自己留好了。
早上八点,有个上了年岁的阿伯给老鬼安带来了虾饺和龟苓膏。
负责在茶楼睇场的这班细佬都认得,这人是老鬼安的老乡,。
早年还带过老鬼安在汽水厂做过事,两人混得很熟。
后来老鬼安提携他在油麻地德昌街开了间果栏。
左右街坊都叫他果栏李,并不是混社团的人。
把早点带进老鬼安的房间,老鬼安当即示意他把门关上。
望着桌上的早茶,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老李啊,这么多年我最信得过的人就是你了。
出来混了这么多年,今天怕是混到头了。
现在贴心的话我不敢对外人去讲,你不是混社团的人,只有你能帮我了。”
果栏李或许是老鬼安这辈子唯一真心帮过的一个人。
当即兢兢业业的站在老鬼安身边。
开口道:“老顶说的哪家话,要不是你当年撑我,我早不知道累死在哪个码头上了。
哪能在港岛买得起房子,娶得上老婆?
我早来的时候就委托人安排下去了,你挂在我名下的那些资产,全部打包兜售。
按照市场九成的价格,最快可能两三天就有人过来接手了!”
“这些场子三两天能全部脱手吗?”
老鬼安有些迫切的问道。
原来是他把长乐社账本上的公产,现在以个人的名义打包出去。
走归走,临了也要吃饱才行!
到了檀香山,他可就再没这般手段搵得了这些钱来了。
再长乐搞了大半生,怎么也要不失做个富家翁。
果栏李不动声色的给老鬼安点着数。
“三家桑拿房,两家酒吧,一个猪肉档,全都是在油尖旺的旺铺。
压低一成价格,并不愁卖不出去。
现在不好脱手的是观塘那边几家修车店,我在想连带店内的设备一起打包,可能勉强还能脱手。
有意思的是昨天你叫我放风出去的时候,你们长乐的飞鸿有来安排人找店里的人问过。
唔……带着家伙过来的,我的人话这些年睇场费在他手里交了不少,到时候多少给点折扣价,卖给他可以,不要太便宜……”
“就打包卖给他!钱拿到手,叫你儿子抓紧时间把钱一并给我转移到夏威夷去!”
这些年长乐不少的账目被老鬼安转移成了私产,眼下他只想尽快变现。
多留在港岛一天,他就不踏实一天。
果栏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些事情我尽快搞定。
只是老顶,你的移民申请我儿子说过了,社团背景的实在是不好通过。
就算打点关系修改资料,至少也要三个月才放的下来。
我看你要不要先去太国湾岛那边避避风头,他再到这边帮你运作一下,到时候从太国过去也是可以的。”
老鬼安无奈点点头,长叹口气。
“你儿子现在出息了,果然留过学的就是不一样,现在还在中环那边上班呢?”
提及到自己的儿子,果栏李满脸的骄傲。
忙不迭地应道:“全凭老顶当年的照顾,我虽然不是长乐的人,但知道自己的一切是谁给的。
老顶吩咐做事,我一定尽心尽力!”
“少来!我现在是一天也不想在港岛待了。
社团的恩恩怨怨你不懂,多留一天,可能我就再也走不了了。
这样,去年在油麻地盘下来的那个猪肉档,就留给你养老去用。
以后我可能就再不会回港岛了,也算是我们给我们这么多年一点同乡情谊的交代了。”
果栏李立马激动了起来。
“我已经受过老顶你这么多恩惠了,怎么能……”
“说给你的就是给你的!这么多年我把这些场子挨个记在你的名下,就是因为信任你!”
果栏李被感动的热泪盈眶,几近哽咽的问道。
“一定要走吗?就没有别的办法留的下来?”
“不走不得行了,长乐在我手里揸了这么多年,谁想从我手里抢走,我也会给他留个烂摊子!”
老鬼安话道此处,咬牙切齿的说道。
未了才察觉这些话本不该同果栏李说。
拎过桌上的龟苓膏尝了一口,摆手道。
“你赶紧回去忙吧,记住我的话,尽快脱手。
还有,西贡那边的码头帮我找个靠谱的蛇头,让他准备条船这几天随时等我。
钱不是问题,只是你要擦亮眼睛,一定不要去找和长乐有瓜葛的!”
“我知道了,马上去办!”
打发走果栏李,老鬼安硬撑着吃掉盒子里一半的虾饺。
实在是半点胃口都没有。
最后心烦意乱,给钵兰街的鸡脚黑打去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