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不敢用正眼看蔡琰,都沉默着,等着她的解释。
蔡琰轻挹红袖,对王粲浅浅一笑:“王大人,此诗并非我所写。而是另有其人。因为恰好铜雀台赋诗,小女子看这诗倒也新奇罕见,属于自创的一种诗体,于是写了出来,予大家鉴赏!”
“哦。倒底是哪位大家所做?”
“他仅是军中武夫,也无文名,也无功名。”
“哦,有这等人?那此人姓甚名谁?”
“说来好笑,名字小女倒也不是太清楚。”
“哦,他今日可在现场?”
“没有。”
“哦,那有点遗撼了。”
他眼珠一转,又道:“那不说此人也罢。今日盛会,大家正是仰慕蔡大家的才华和文笔才定这规则,你也要作一篇。要不重新写过?”
蔡琰淡淡笑道:“那是你们制定的,小女子并未答应。”
王粲不解。“哦?即未答应,又不解释,老朽不懂蔡大家是何想法?”
“小女子曾发过誓,值此乱世,不再吟诗作赋。”
轰!
全场的人都愣了。
大家面面相觑。
听她的意思,完全不理会这盛会的意义,
一句乱世,将丞相的丰功伟绩否定得干干净净。
这蔡才女是怎么想的,这不是来砸场子的吗?
曹操听了,大扫其兴,忍住脾气,走到前面来。
“文姬,你没事吧?”
“没事!”
“天下即将一统,乱世只是暂时的,文姬这话怎么说得这么重。”
“重吗?”
“重。”
“小女子倒是觉得一点都不重!”
“哦?如何说?”
“小女子归汉,原以为大战即止,汉室复兴。君圣臣贤,父慈子孝,可以乐享太平了。谁知遇到的却是这君不君,臣不臣的!”
蔡琰冷冷嘲讽道。
“你…你…”
曹操脸色铁青,气得七窃生烟。
没想到曾经迷恋自己的小师妹,不顾后来千里搭救,今日在文武百官面前反对、羞辱自己。
这是自己始料不及的!
他忽然想起蔡邕的古怪脾气来。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蔡邕的古怪脾气比孔融,有过之而无不及。
幸亏死得早,不然,必定是反曹派,
必定死在曹操手上。
那时,别说同门之情,连师门之恩都彻底没了。
曹操背上杀害名士、大家、恩师的恶名将更甚!
嘶——
他冷抽了一口气。
“你不了解老夫的深义。我不怪你。试想,天下又有几个能够理解老夫的苦心。”
“巧言令色,鲜矣仁!”蔡琰冷哼道。
“你懂什么?”
“小女子虽然不懂什么修齐平治,什么天下为公。但小女子知道晏子说过:为臣之道,就是见善必通,不私其利,庆善而不有其名;称身居位,不为苟进;称事授禄,不为苟得;体贵侧贱不逆其伦,君贤不肖,不乱其序;肥利之地,不为私邑,贤质之士,不为私臣;君用其所言,民得其所利,而不伐其功。请问丞相大人,这里面说的,你做到了几条?”
曹操不屑一顾,冷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女。你父附逆董卓,也数罪有应得!”
蔡邕在中平六年,被国贼董卓强征,历任三台。无奈之下,只得以读书人的标准劝导董卓向善。董卓覆灭后,蔡邕犹记董卓恩情,被司徒王允建议处以黥刑(刺面并着墨)与刖刑(斩双足)。
父亲蔡邕之祸,是女儿蔡琰心中永远的痛。
“你——!”
蔡琰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家父一介文士,注重的是典章文物,处恶地自净,劝恶人向善,有何不对?”
“附逆就是附逆,众目睽睽之下,辨解又有何用?”
“那也比你强。”蔡琰冷笑道。
“你不念老夫赎你于匈奴之恩,反而背逆于我?”
“我宁可做左贤王的妻子,老死大漠!”
“哦,你是决意要反对我了?”
在场众人见这同门二人,见面如仇雠。
开始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现在看二人剑拔弩张,更不敢出面相劝了。
大家眼看场面难以挽回,
不禁为蔡琰捏了一把汗。
“轰出去——!”
“看在你是个女流,我饶你一次。好好在家反省,跟我作对,谁给你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