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四年(公元209年)。
腊月,小年。
许都,晌午的朱雀大街西街上,
空气阴冷,人群熙来攘往,热闹非凡,大家都在置办年货,兴高采烈地准备过年。
突然,北边人群一阵骚乱。
还传来“驾——驾——”的两声驱马声,和人群的惊叫声。
就见三匹白色的高头大马,呼啸着穿街而来。
人群纷纷向两边闪躲。
当头一人身穿赤甲,手绰长鞭,在前面开道。
呼喊行人闪开,声势甚是骇人。
中间一位二十来岁的白袍公子,脸上一付骄横,肆意妄为的神情,只管打马飞奔。
后面穿赤甲的军官,紧随其后。
正疾驰着,迎面一辆粪车开来,闪躲不及,眼看就要和当头的军官撞上。
推车的是位六十左右的老人。
军官立刻紧勒马头,“老不死的!敢挡小爷的路,你找死啊!”一鞭挥下,打在运粪的老人身上。
老人跌倒,拉车的牯牛失惊滑倒,
粪车一下子失控倾倒,粪水四溢,臭气熏天。
“妈的!”中间的白袍公子停马不及,骂了一句,立刻勒过马头,强行右转。
那匹马猝不及防,闯入右边一家面食小店,破档而入。
当头冲在一位店内做面的年轻女子身上。
那女子正在用心做面,怎知突然祸从天降,
“啊!”地一声惊叫,立刻被卷在马蹄之下。
店中食客见了,四散逃开。
“莹娘——!”正在照顾客人的丈夫见状,先是一愕,继而扑过来,扶起女子。惊恐地看着、摸着妻子的肚子。
就见女子的身子被马蹄踩个正着,下体流出血来。
整个人痛得撕心裂肺!
“莹娘,你挺住,你挺住,我带你去见医生!”男子慌了手脚。
那女人道:“咱…咱们的孩子,保不住了!我…我对不起你。”说完就晕死过去。
男子傻眼了,疯狂地摇了摇妻子。
见妻子全身瘫散。
“不好,出人命了!”
“哎呀,阴功啊,一尸两命啊!”
“这是曹洪的儿子,曹馥曹三国呀!”
“那白撞了,惹不起呀。”
…………
男子脑中一片空白,
忽然看到那肇事的白袍公子正想偷偷开溜。
他放开妻子,扑向白袍公子。
“你这凶手,还我娘子命来!”
就见两位护主的军官拨马过来,让过那公子,挡住男子去路。
男子仿佛没看见一般,直奔那公子。
“啪!”一鞭子打在男子肩膀上,立刻衣破露肉,打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我跟你们拼了!”男子来夺他鞭子。
军官大怒,挥起鞭子又是狠狠打下。
另一个军官也举起鞭子,正欲挥下。
“住手!”
随着一声炸雷般的喝声响过,从旁赶来一个玄色长袍的大汉。
“光天化日下,竟敢殴打百姓!”
大汉身高八尺,身材魁伍,浓眉大眼,三十五六岁年纪。穿着的长袍质地名贵,一看就是有身份地位、经历非凡的人。
那男子见了大汉,哭道:“大哥,救命呀,莹娘被他们的马踩了!活不成了!”
“啊!”大汉大吃一惊,扑向店内,抱住那女子。
“小妹!小妹!你不能死呀!哥我来迟了!”
怎奈女子不但没醒,还脸色灰白,身体也逐渐凉了。
大汉呆了。
“壮士,快追呀,凶手跑啦!”旁边有人喊道。
大汉顿时醒了,两眼闪过一丝杀气。
他掠出店去,“哪里逃!拿命来!”
顺着三人驱马逃逸的方向飞身追去。
大汉步子飞快,怎奈对方骑的是快马,追出五里左右,出了北门,凶手已逃得不见踪影。
大汉停在北门后,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
双手搓着膝盖喘息。
后面那男子也追了上来。
“大哥,人呢?”
大汉上气不接下气,痛苦地道:“让他们逃了。”
“大哥,听街坊说,这凶手…是…是曹洪的儿子。”
“啊!曹馥?”大汉吃了一惊。
“我的老婆,我的孩子,你们死得好惨呀!大哥,你要帮我报仇啊!”
男子痛哭,紧紧抱着大汉的腿。
大汉双目圆睁,神情绝决。
“朗朗乾坤,当街行凶杀人,那怕你姓曹又如何?难道没有王法了?!何况莹娘是我亲妹子,妹夫你放心,我夏侯家一定要讨回这个公道!”
他两个拳头攥得嘎吧嘎吧直响。
原来,大汉名叫夏侯尚,是夏侯渊的堂侄,曹家宗室大将,虎豹骑统领之一。
在八虎骑中排名第七。
比排名居前的夏侯惇,曹仁等晚一辈。
作为曹家军功集团的后起之秀,他智略深敏,谋谟过人,官任军司马,跟着曹操出生入死,建功无数。
他早知曹洪持功而骄,权势熏天,其父子二人任性惯了,欺压百姓的事时有发生,在许都城内恶名昭彰,造成很坏的影响。
在宗亲内也有争议。
以前夏侯尚对曹洪所做的种种恶事,碍于主公的面子故意躲开。尤其是事关夏侯家与曹家的事,由于两家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他躲都来不及。
现在欺到自己头上来了,他不能不站出来。
他本身是个情深义重的人,平生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平时两人感情极深。
在于婚姻上,妹妹没有讲求门当户对,而是选择嫁给自己所爱的人,过着夫妻当垆的安稳平凡生活。
他也只能依着她。
没想到,今天,他的妹妹会死得这么惨!
曹馥在大街上纵马本就违法,光天化日下踩死人打人,天理难容。何况踩死的是自己的亲妹子,此仇不报,枉为人兄,这口气如何忍得下?
于是当日就回到曹营,将此事禀报夏侯惇的弟弟,掌管宗族事务的宗正夏侯廉。
之后转头回到虎豹骑,带着五个亲随直奔曹洪府捉拿凶手。
他身后虽然有夏侯惇、夏侯渊做依靠,但介于两大家族的关系,要出手拿曹馥随时都有变数,阻力太大。给妹子报仇必然无望。
只有自己迅速拿下凶犯曹馥,造成事实,即便是闹到曹操那里,自己有理,曹操也不致于杀他。
夏侯廉接到案件也大吃一惊,
夏侯曹氏两家的冲突,是曹操最严令禁止的事情。
沛谯夏侯曹氏两家祖祖辈辈不断联姻,辛苦经营,就是要壮大自身在当世的影响力。
如果发生分裂,势必削弱曹家的势力,在竟争剧烈的世族时代,这是非常危险的,也是压倒一切的事!
一想不妙,夏侯廉赶紧来阻挡时,发现这个族侄夏侯尚已人去营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