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
十二月十四日。
天冷,风狂,马嘶。
许都,曹营,中军帐。
曹操在与孙刘联军的赤壁之战中大败。
元气大伤。
回到许都的当晚。
就脑疾发作。
一病不起!
想到经此一败,孙刘必将因此坐大,朝中反对势力也必将抬头,多方残存诸侯蠢蠢欲动。
内外交困。
所以,他病了。
虽然病发后,曹操及时严令封锁消息。
但随着病情越来越严重,才暗感大事不妙!
……
“曹三,何在?”
曹操在一个侍女的搀扶下,挣扎着从榻上坐起。
灯光下,是一张头缠白布、痛苦至极的脸。
黄豆大的汗从额上冒出,眼中闪着惊恐的光。
“小…小的在!”
下首跪着的一个赤甲宿卫,头埋得很低,瑟瑟发抖地应道。
“抬起头来。”
“小…小的不敢…”
“曹三,你我相处十多载,是老朋友了,今日为何如此生分?”曹操不悦道。
“小的怕行止失当,丞相责罚。”
“老夫不罚你。且要重用你。”
“……”
名叫曹三的人不敢接话,却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
甚至还可以用“丑陋”来形容。
他畏畏缩缩的样子,与宿卫虎士的名头极不相衬。
曹操强打精神,对一旁的许禇、曹纯道。
“曹三是咱们谯县老乡,青州兵,因为酷肖老夫,才留在帐中,名为宿卫,实为替身备用。此人忠厚老实,却也老于世事。是老夫信得过之人,此时正堪大用!”
“啊!替身?”曹三失声惊叫,身子本能地退缩。
许禇曹纯见此情此景,不禁摇头,感觉丞相此举失策了。
尤其是许禇。
曹三是主公的老宿卫了,比他这个虎卫军统领入营的时间还长。
却也是最不合格的宿卫。
动作慢、反应慢不说,各种训练都很拉垮。
就他那身板,别说保护主公,能保护好自己就不错了。
之所以留在宿卫队伍里,是因为主公曹操硬塞进来的。
许褚才默认了这个手下的存在。
原来,
竟还是主公相中的替身!
一切就符合情理了!
曹三看看曹操,看看许禇曹纯,头磕得如鸡啄米,“不行啊,丞相,我不行啊!”
“怎么不行?不试怎知?我赌你行的!”曹操想下榻将他拽起,却起不来身,反引起一阵猛咳。
“丞相息怒!”
众人一惊。
那侍女赶紧轻拍他后背,一边用绢帛给他擦口。
就见绢帛上有了一大团血迹。
侍女慌了,赶紧跪在一旁。
许禇曹纯大惊失色,急忙向前探看。
“好了,没事。”曹操一把将绢帛攥在手里,忍住咳嗽,强自镇定。
众人才稍松一口气。
“还不谢丞相?”曹纯狠狠地盯了曹三一眼。
曹三被他的威势吓得头直往后缩。
再望望许褚。
许禇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嗯——?!”一双虎目一瞪。
曹三更是吓得七魂丢了三魄!
“放肆!有这样对你们主公的嘛?”曹操佯怒。
“卑职不敢。”许褚曹纯拱手退后。
曹操放低了身段,对曹三道:“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如今老夫遭此劫难,我军陷入此境,先生就眼睁睁看着吗?”
曹三听了,磕头如捣蒜。
“小的不敢,小的怕冒犯丞相威严。小人见识短浅,怕别人一看就识破,反坏了丞相大事。”
“此为救老夫,何来冒犯之说?看你谈吐,绝非见识短浅之人。”曹操鼓励道。
“那…那…小的就试试,就此一次,只求丞相不要砍小人的头。”
“不会!老夫不但不杀你,你助我渡此难关,我以后封你的官!说说,你有什么心愿?”
“小的不想做官,小的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跟着主公!”
“哦?你想当一辈子宿卫?为何?”
曹操感到意外。
“因…因为…跟着主公有肉吃!”曹三说出了真实想法,他豁出去了。
曹操一怔,继而哈哈大笑。
许褚曹纯也跟着笑了起来。
“如此看来,我曹军待遇尚可,老夫没有亏待大家呀!”曹操脸色绯红,容光焕发地道。
“待老夫渡过此劫,募兵求贤,必将以此句话示人。”
曹纯许褚相视而笑,点头赞赏。
话声一落,曹操忽然高声对曹三喝道:“抬头!挺胸!就当你是我,稳住大胆地去做。”
“你我是谯县老乡,口音一样,长得也差不多,只须略加修饰,表情和习惯动作学我,必看不出来。”
“有我在你后面撑腰,你只管去做。你我相处十几年,多有闲聊谈心,你贴心护卫老夫这么久,也听过那么多机密大事,对当前形势应该有自己的判断。我相信你能做好。”
“是!”
曹三听了他语重心长的话,被迫抬头挺胸,高声答应。
许褚曹纯见了,对视一眼,心里才稍稍有了点底。
“许褚曹纯听令!”
“末将在!”
“末将在!”
“我等不到元让了。过会就从元让试起。你们辅佐好他。过会我在帐后听听,哎呀,我的头……”
随着一声哀嚎,就见曹操双手捂头冲到帐外,毫不犹豫地将头伸入一口大缸,
刺骨的冰水刺激,才缓解了脑袋的痛疼。
“丞相!”众人俱惊。
侍女赶紧给他擦头上的水。
“无妨,这般就好多了。过会我要回去了!”
曹纯问道:“丞相,是要回府么?我跟您去?”
曹操的安全,属于他和许褚负责。
他是虎豹骑统帅,许禇是虎卫军统领,他大多护卫战场,许褚大多护卫平时。
曹操让许褚护卫曹三,那他就必须跟着曹操了。
“不用了,我不在的时间,你与元让要管好军务,与许禇辅佐好他。”
说着看了看曹三,笑道。
“曹先生,你不要怕,伏波将军过会来此,无非是跟我商量此次荆襄用兵后,如何稳定军心与许都人心的事。以前我跟伏波将军商量军务,你也听过不是?”
“喏!”
曹三一怔,这还是曹操第一次称呼自己‘先生’,
可见自己这个替身的重要。
心中压力不由更大了。
由于事出突然,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要做曹操的替身,
心中畏惧,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自己在曹营浑浑噩噩十多年,好象做梦一样,
今天,这梦忽然被人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