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坤敲了敲桌子道:“列为甲等第三名吧。”
李幼常摇头道:“不妥,钱玄远与许言的策论我们都看了。”
“平心而论,钱玄远论述的是南方之势,还是老一套的说辞,增兵守关、安抚流民、减税稳定局势。”
而后幽幽叹道:“我们已经做了六年了,没什么成效,南方这个窟窿越来越大,快要到朝廷都承受不住的地步了。”
“许言论述的是法者过暴的问题,他主张严刑峻法,循法而治理天下。”
“礼不下庶民,刑不上大夫,这是太祖定下的。”
“辞藻哪怕再华丽,也没有半点用处。”
身居高位,他们看到的东西与常人不同,前者饮鸩止渴,后者哗众取宠。
又沉思了一会儿,杨坤道:“那好,便定此人为甲等第一,会元。”
左右侍郎见两人商议有了结果,就打算告辞离去。
临行前,杨坤终究是忍不住,偷偷的将糊名处撕开了一个小缝儿。
待看到里面那个名字,就好像见了鬼一样,蹬蹬蹬连退了三步,脸色很是难看。
随后他招手示意两人离开。
他们离开后,李幼常还不没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
“全德,谁啊?”
杨坤深吸几口气,但太阳穴还是突突直跳,心中好像被一柄重锤来回敲击。
片刻,从他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
“杨敬诚。”
敬诚?
李幼常回想了一阵,怎么没印象,心道,如此有才华的人,他认识自己也应该认识才对,姓杨?
难道又是杨家哪位俊杰,但要是如此的话,他这位杨家的家主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瞧着李幼常神色间的不解,杨坤解释道:“阁老可还记得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弟弟?
“莫非是杨守业的儿子?”
李幼常眼睛一亮,对这个杨家二郎他是有印象的。
不成器?
谦虚喽!
大大的谦虚喽!
杨坤一脸复杂的点点头。
李幼常欲言又止,杨坤上前低声道:“阁老,现在还没有拟榜,还有机会的。”
李幼常拳头攥紧复又松开,在屋内走来走去,足足过了一刻钟,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身子骨都是一轻,转过身来,看着杨坤,轻笑一声道:
“全德,如此有才学,有胆识的,有气魄的人,我们应该给他机会才是。”
杨坤苦笑,这么一来,等于是把杨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推到了反对国师的第一线。
随即,他面色一肃,拱手道:“兹事体大,我想回家与父亲商议一番。”
李幼常摆手道:“明日,待拟榜过后,你再回去。”
拟榜一定,上呈御前,再无回旋的可能了。
看样子,他是想让杨宁做试探各家的一把刀啊,尤其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
此刻的杨宁浑然不知自己的命运已经被安排了。
此刻,他现在正处于生死关头。
到了杨家,被抱下马车的他只觉得浑身发颤,外热内冷。
喝过酒,本来全身应该热乎乎的,但是现在他五脏六腑一阵冰冷,寒意侵入骨髓。
仔细看,杨宁被子下的身体有轻微的颤抖,表明了他此刻绝对不正常。
可惜福伯是个粗人,把他带回来后就离开了,在他看来,男人,喝醉个酒算什么,却不料这次差点要了杨宁的命。
恍惚间,杨宁感觉自己变得轻柔无比,脱离了一切的束缚,仿佛置身云端,他低头一看,差点没被吓死,下面床上躺着一个杨宁,那他又是谁?
他一个激灵,莫非自己变成鬼魂了?
他非常无语,抬头望天,心道,玩我呢。
一觉醒来,就来到了这个莫名的世界,还没等他弄清楚这个世界,不过是喝醉了酒,难道要嗖的一下再穿越回去吗?
可惜,万般不由心定,他的魂魄飘的越来越高,慢慢地他已经感应不到肉身了,他像是一无根浮萍,随时有可能随风而逝。
他的意识渐渐飘出杨府,飘向了高空,慢慢地,整个太华城在他的俯瞰之下。
他看到了,杨府深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手中捧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笔,像是在感悟什么。
他看到,皇城东南方,一座森冷的宫殿中,十丈高的观星台上,一位身穿道袍,手持拂尘的道人盘坐,像是在感悟天地。
他看到,皇城内,最豪华的宫殿中,一位身穿鹅黄色宫装的美貌女子挽着一个小男孩。
“母后,我累了。”
男孩揉揉眼睛,撇嘴道。
宫装女子笑了笑,道:“皇儿快些休息吧,明天还有早课。”
男孩嘴里嘟囔着什么,倒在榻上,沉沉的睡去了。
门外来了两个婢女,屈身行礼道:“奴婢来伺候娘娘更衣沐浴。”
沐浴?
杨宁在半空中的意识体瞪大了眼睛,像是要一探究竟。
“涵曦,你留在这里,好好照顾皇上。”
皇上?
那个看起来约有九岁的孩子是皇上?
两世为人的惊讶都没有今晚上的多?
二八年华的太后?
奶萌的皇上?
正当杨宁准备顺着太后的足迹一探究竟时,一道莫名的吸力出现,将他从天上拽了下来。
再次回到自己的肉身前,只见‘杨宁’浑身被一团温润的白光笼罩,至于这白光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杨宁就不得而知了。
恍惚间,自己又重新进入了这具躯壳中,感受到那种淡淡的束缚感,杨宁心道:
心为形役,真好!
不多时,身上的白光消失,杨宁眼前一花,进入了一个神秘的空间,碧水蓝天,白云悠悠,下面是柔软的草地,远处是一方碧湖。
“以后小心些,不要再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