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茶舍,李月添再度飞进。
如同昨夜那般,里面的仙家并未曾注意到李月添来,他们都聚精会神的看着自己跟前的东西。
大致的扫了一眼各个凉亭下的仙家人数,李月添还是朝着仙家最多的那个凉亭去了。
又与昨日不同的是,凉亭下的仙家并非是在下棋,而是在论画。
论画?
“这画工精湛,可为何会画的如此扭曲?”
有一仙家忍不住的询问。
李月添皱眉,扭曲的画会是什么样子?
心中起了好奇,李月添试着上前去探看。
这一上前,竟是不知道被哪个仙家推了一把。
李月添只感觉身子趔趄了一下,也就到了正中央。
坐在中间那幅画前的仙家目光炯炯的,面容清秀,不失君子之气。
好帅啊。
这种帅不似于颜如玉(玉面仙君)的帅,也不似于他跟颜甄轩带了些许稚嫩的帅。
反而是有股子经过了岁月的沉淀,却还是翩翩俏书生的味儿。
看着李月添还有些发懵的模样,他开口问道。
“小伙子,你看得懂这幅画吗?”
闻声,李月添挠了挠后脑勺。
他能说他对于画作只留存在只知道几大流派上吗?
却在此时,身后的几个仙家嘲讽道。
“这小子胆儿可不小,他还能知道伯虎仙君好友的遗作?”
“就是。放眼仙界都无人能够猜得出,他凭什么?”
“凭自己是才刚刚入仙界的小仙吗?”
大概是画家喜静的缘故,就连嘲笑声都简短到只有一下。
“呵。”
不知是那位仙家的笑声,总归是被李月添听到了心里面。
少年的眼底浮现着一丝丝不满,凭什么事事都要拿他是小仙的身份说事?
他不服!
少年直接看向正前方的画作。
可即便是懂得几大流派的画类别的李月添,此时当真是一时哑然。
面前的画作并非是用线条简单的勾勒出来,上面浮现出的不同颜色的大小块并不规则的摆放在画轴的正中,顺着或粗或细的寥寥几笔线条勾勒下,整幅画画的是一面墙罢了。
而墙的左半边,仿佛像是一个女子依靠在墙上。
不,或者说是半坐在哪儿更为的合适。
还有,从勾勒出的色块来看,这个女子似乎是并没有穿着衣服的。
“就知道他一个毛头小子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呵。伯虎仙君,您还是赶紧把这幅名贵的画收起来吧,我还真怕这个小子一时恼羞成怒给您撕碎了!”
原本还在观摩这画作的李月添,如今听到这话,眉头稍皱。
“我像是那种会恼羞成怒的人吗?”
“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更何况,我自己看得懂!”
李月添直接扭过头去,对着那人噼里啪啦的怼过去三句话。
简简单单三句话,也是让哪个脸上带了些许嘲弄轻蔑的仙家当场掉了脸色。
好家伙,这个小仙竟然还敢驳了他的面子!
那仙家怒道。
“本尊都懒得收拾你这样口出狂言的小东西!赶紧给我滚出去!”
李月添则是直接就白了他一眼。
“还自称是本尊呢!我看你连一个凡间的小伙子都不如,人家可不会没教养的说话。”
拐弯抹角的回怼过去后,李月添重新看向这幅画。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画作上堆叠起来的色块,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尽管李月添能够完全的确认,自己此前并未曾看到过如此模样的画作。
坐在画作正前的伯虎仙君很是怜爱的抚摸了一下画作,到底也是让李月添猛的回过神儿来。
他好似是知道了。
这般的色块堆叠起来,岂不是像极了眉心丹田处那些小墨绿圆点吗?
他们凝聚在一起时,所形成的不过就是浅绿与青绿、墨绿色块交接在一起,当时看到这些冲着结界朝着三头怪打去时远瞧去是只有黑绿,但细看起来,就是色块交接。
如今,不过是用色块交接所勾出来的不同面的墙体,还有线条的粗重与细腻勾画出那画中女人的轮廓罢了!
就是这么的简单。
少年看向那眉骨间透着一股子书生意气的伯虎仙君,直言道。
“仙君,此话乃是立体——印象派。”
话一出来,震惊满座。
伯虎仙君诧异于李月添能够回答出来,却也是更加的震惊于李月添为什么能说出这么个稀奇古怪的流派。
他不解道。
“在下不知小仙家话中之意,究竟何所谓立体——印象派啊?”
只见得少年伸手指了指那渐变的土黄色构成的色块部分,道,“仙君看。”
“这画上的色块占了不少的面儿,面与面并不完全相接,却是能构成一整面的立体墙,可是如此?”
伯虎仙君对画研究的极多,如今李月添的话他虽是闻所未闻。
却也尽己可能的在想。
静默了片刻后,伯虎仙君点了点头。
见人如此,李月添耐着性子的指了指那用寻常线条勾勒出来的不寻常的果体女子。
“而这几条线条,或粗或细的勾勒出来,是不是很像一个女子?”
“且从周围大片的色块与线条的程度来看,她还是未曾穿衣的。”
这一句话更是让周围议论声四起。
“未曾穿衣的?”
“疯了吧?我看他简直就是在胡说。”
“伯虎仙君私藏的名画中,怎么会是如此的不堪?”
可对于此,李月添跟伯虎仙君都并未曾理会。
他们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画作,一个在想勾画之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心境,另外一个则是在努力的理解李月添话中之意。
恰有一阵微风吹了过来,伯虎仙君猛的看向了李月添,“的确是!”
仅此一声,也是让周围的议论声静了下来,他们看了看伯虎仙君,又看了看站在伯虎仙君身旁的稚嫩少年。
不是吧?
难不成这幅画作当真是在画了一未曾穿衣的女子?
等等,他们阅画无数的上仙们,都未曾看得出这画中的蹊跷的,李月添区区小仙又怎么是看得出来了?
“本尊怎么就没有想到,这的的确确是紧紧挨着墙的果体女子啊!”
伯虎仙君话中难掩惊喜与激动之色,他一把双双握住了李月添的手,直接站起来,语气中带了一丝的恳求之意。
“小仙君,你能否为我讲讲,这画究竟是出自于何意?”
众仙家瞧见这一幕,更是直接就愣住了,没有搞错吧?
伯虎仙君在诗画上的造诣,用修为地位来讲,都是逼近仙界的帝君之人,如今竟然在向着一位还未曾通过试炼的小仙求助?
众仙家有些跌破眼镜,此时候纷纷的看向了画作前方的少年郎。
众目睽睽之下,李月添像是感受不到一般,他伸手轻轻的触摸了一下画作,却只能从这画作中感受到了无人理解的孤独。
他缓缓地开了口,“这画作的主人,作画时心境应当是分外的凄冷,无人理解,无人能助。”
顿了顿,李月添忽然间的抬头看向伯虎仙君,道。
“仙君,这幅画的主人,可否是已经仙逝了?”
他感受到了画的悲鸣声。
想必是生前画的主人作画时所为。
虽然,在李月添感受到时,心中也微微的起了波澜。
伯虎仙君的眼中瞬时泛起了光点,是泪。
“你、你……”伯虎仙君嘴唇动了动,他身子都有些颤抖的抱住了李月添。
李月添身子一怔,到底是没有料到伯虎仙君会突然这样。
可当感受到后背处微有发湿时,李月添暗叹一声,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伯虎仙君的肩膀,安抚道。
“没关系的。他现在一定过得很好,对他来说已经解脱了,不是吗?”
他能知道为何伯虎仙君会这样。
画家悲天悯人,碰到如此另类的画作,难免会感同身受。
不过,李月添还有所不知的是,这幅画作的主人更是伯虎仙君的至交之友,如今为之悲伤落泪,虽是难见,却是在情理之中。
这举动让周围的仙家都有些发愣了,这、这是在做些什么?
难不成那小仙所言,都为真的?
下一瞬,伯虎仙君站直了身子。
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光风霁月之姿,像是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泪的仙君不是他一般。
拍了拍李月添的肩头,伯虎仙君感慨道,“小仙君,多谢于你!”
李月添并未说些什么,只是笑了笑,随之感受到的那画作带来的悲伤的阴翳也在心头消散。
“伯虎仙君,您、您、您这是何意啊?”
有仙家忍不住询问。
他们实在是听不懂李月添的话,更是看不懂为何伯虎仙君会有那样的举动。
像是看出来了周围一众仙家心底的困惑一般,伯虎仙君开口道。
“正如这位小仙说的那般,这幅画,就是立体——印象派。”
“用大小不同色块在画上占面,最终构成所要表达的物体,此画上的色块构成是墙。”
“再用粗细不一的线条,赋之以不同的力道,勾画出来的是一位未曾着衣的女子。”
“如此来,给人一种直观的印象——这是位坐在墙下的果体女子。”
“故而,这种画像是新兴流派——立体印象派。立的是色块堆叠的物体,印象是我们这些观摩画卷者对人、物的留存印象。”
李月添站在伯虎仙君的身旁,这时不由得在心底悄悄的竖起来了大拇指。
不愧是堪称诗画第一人的伯虎仙君,对画派上的理解真就是一点就透!
周围的那些仙家感悟力,也是不低的。
经由伯虎仙君一番解释,众仙家大彻大悟。
“哦,原是如此!”
“伯虎仙君真乃是诗画第一人!”
可当听到了周围人的夸赞声,伯虎仙君则是摇了摇头,他看了看身旁的李月添,笑道。
“大家莫要夸本尊,要夸的,应当是这位小仙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