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庄。
“公子,有人求见。”许松过来通报。
嬴风正在与张良喝茶,不由问道:“何人?”
许松道:
“看起来是个官员,来人自称是公子故人。”
嬴风皱了皱眉。
他在咸阳,可没什么故人。
更没有什么做官的故人。
“叫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许松带着一个留着山羊胡子,宽袍广袖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来人一进门,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就在嬴风和张良身上转了几圈。
看其容貌,着实有些猥琐和油腻。
来人拱了拱手,傲然报出身份:
“在下上卿茅焦。”
他本来以为,只要自己报出身份,对方必然会惊慌失措,赶紧跳起来迎接。
他就喜欢看到这些小民为了迎接自己,忙得手忙脚乱。
但他失望了。
嬴风和张良,就歪歪扭扭斜躺在软席上。
目光饶有趣味地盯在他的脸上。
张良的目光中,更有说不出道不明的厌恶。
茅焦眉毛一挑,瞳孔中的怒火一触即发。
不过,他很快摆正了心态。
今天,是他有求于人。
再说了,眼前这位小爷,可是公子扶苏的骨肉。
论身份,自己这位上卿,还是没有人家王侯贵胄的血脉尊贵。
儒家最重这些尊卑秩序,茅焦很快收敛身上的傲慢,躬身道:
“小郎君,在下上卿茅焦。
我家公子,日夜四年小郎君,希望与小郎君重修父子之情。”
嬴风的脸色变了,冷冷道:
“你家公子是何人?”
他有些吃惊。
听茅焦的话,似乎自己那个薄情老爹请茅焦来当说客。
茅焦是上卿,这样的高官为何听自己老爹的话?
他到底是什么人?
茅焦缓缓说道:
“我家公子,正是当今陛下的长公子,扶苏。
他与小郎君有骨肉之情。
那日小郎君前往府上认亲,公子有不得已的苦衷,无法立即与小郎君相认。
后来,他愧疚不已,日夜思念,盼着与小郎君重修父子之情。
小郎君,不知你意下如何?”
嬴风愣住了。
听到茅焦的话,耳边如同响起了一个个惊雷。
“什么?我那负心老爹,竟然是长公子扶苏?”
“那个后来被赵高胡亥逼着自尽的扶苏?”
“那秦始皇岂不是我的爷爷?”
尼玛!
这不要太离谱!
一旁的张良,也惊讶得连连后退,抬手捂住了嘴巴,不敢置信。
张良心中惊骇不已:
‘尼玛,自己竟然跟在皇族的身边,还与他商量反秦的事?’
‘这不是扯淡吗?’
张良这一刻,吓得转身就想跑。
但想起这些天里,嬴风对自己的真情实意,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毕竟,看得出来。
嬴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个孩子,还可怜了!’
‘小小年纪,就被父母抛弃,连亲爹都不知道是谁。’
想到这里,张良甚至想走上前,将嬴风的头抱在怀里。
嬴风也是完全懵了。
目瞪口呆,脸色都有些苍白。
茅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一丝傲然再次浮现在脸上。
他心里呵呵道:
‘吓死了吧!’
‘果然,亮出公子的身份,这乡下小子立马露出了狂喜的嘴脸。’
‘这种一夜之间,从农夫变为皇孙的感觉,就像是从地上飞到了天上。’
‘谁遇到了,不喜极欲狂?’
‘这小子倒是不错,没有笑晕过去,算是定力不错了。’
想到自己就要完成使命,茅焦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不料,下一瞬间,嬴风却摇了摇头。
“上卿大人,感谢您的好意。
不过,我父子之间已恩断义绝,不必再续前缘了。
我和你家公子之间,此前无恩,此后也不必有情。
各走各路,互不干涉,最好不过。”
茅焦脸色微僵:
“小郎君,毕竟血浓于水。
父子之间,哪怕有争吵,有裂隙,也是可以弥补缝合的。
从来没有做父母的不是,只有做儿女的不周全。
如今,长公子已经主动低头,想要与小郎君重修父子之情。
小郎君若拒不认父,岂不是有违孝道?”
嬴风眉头一皱。
有违孝道?
这在古代,可是一项沉重的大帽子。
任何人,一旦被扣上不孝的罪名,哪怕再有能力,也会被天下人耻笑。
嬴风想起了始皇嬴政。
嫪毐叛变之后,嬴政杀了嫪毐,并与母亲赵姬断绝母子关系,发誓终身不相见。
但这个时候,正是眼前这位谏臣茅焦,提出“秦统一天下,必以孝义为先”。
嬴政没有办法,被茅焦说动,重新与母亲赵姬合好,没有背负不孝的恶名。
“这个茅焦真是有些手段啊!”
嬴风眯了眯眼睛,脸色有些不好看。
更让他吃惊的,始皇嬴政竟然就是自己的爷爷。
“干!”
他在心里怒吼一声。
原本他以为自己是普通宗室,还想造反谋逆,来夺取天下。
如今自己竟然是根正苗红的皇孙,那还造个毛的反?
好好地夺取天下不香吗?
原来,他还指望靠着嬴老的关系,来接近始皇?
现在,自己就是皇孙,直接去找始皇不好吗?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自己的血统是清白的,自己的身上没有污点。
嬴风眼眸闪烁,心中有些为难。
这个时候,张良突然凑到嬴风耳畔,低声道:
“公子,您应该答应他。”
“哦?这是为何?”
张良道:
“答应他,未必有好处。
但不答应他,却有天大的坏处。
一旦背负不孝的恶名,公子便算是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