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纱飞扬,不过是一瞬间,她已稳稳落入他怀中,没有受惊分毫,睁开眼,便是他温柔的眼眸和嘴角边宠溺的浅笑。
再沉静的心,遇上他,都是波澜壮阔。
她抬臂环抱他的脖子,从他醉人的凝视中移开视线,环顾四周。
这一看,整个人浑身一震,瞠目不已。
他轻轻放她落地,牵起她的手上前。
她看着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灵位,震撼地掩嘴,眼眶泛红。
那是,当年死去的族人吗?
好多,好多,整整绕了一圈,好几层,从上到下,按辈分来排列,有一些实在不知名的就刻着‘琅琊族’三个字。
她还看到皎月的灵位,还是她亲自抱回来的那一个!
不是很大的地方,被一盏盏长明灯点亮,灵位前的地上摆放着蒲团。
他领着她倒最主位的灵位前,站定。
她看到主位上的灵位,便知晓这两个灵位是……琅琊族族长和族长夫人,也就是……他的双亲。
他的生辰,他竟一个人来了这里。
难怪霍靖会那样心疼地叹息,会那样犹豫要不要告诉她。
她回头看向他,眼眶微微泛红。
他松开她的手,上前为她点了三炷香递给她。
她懂,双手接过三炷香,上前跪下,诚心地拜了三拜,在他的搭手下起身,将三炷香插进香炉里。
忽然,她看到前边有一个小小的灵位倒下了,反面呈上,在这两个主位前面,又是这样小,而且很新……
不由得,她伸手想要帮忙摆放好。
然而,她的手还未碰上,就已被一只大手握住,阻止。
她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双还未来得及收敛慌色的凤眸。
慌……
他鲜少会慌的,这更让她怀疑这灵位不寻常。
“爷,这个牌位,我不能看吗?”她淡淡地问,目光却胶着在上面,心里,有些慌乱。
“不适合你看。”他将她的手拉回。
可是,她却敏感地听出他话里的苦涩,心头一紧,回头看了下他异于平常的脸色。
于是,她头一次不依他,用力地拨开他的手,执意地伸手出去将那个小小的灵位翻过来。
小小的牌位中间刻着三个字——顾长悠。
一笔一划,端端正正的三个字,没有写明生于何时,也没有卒于何时,纯粹的只是一份哀悼之情。
可是,旁边的那三个小字——父顾玦,让她触目惊心,脸上血色全失,浑身一震,微微倒退一步,僵硬地回头看向他。
原来,这是他们孩子的灵位,那个无缘的孩子。
他竟为他们的孩子设了一个灵位,和族里的灵位一块,还取了名,哪怕只是无形的,他也这般重视。
“爷只是想让他们知晓,爷有在努力开枝散叶。”一向温软悦耳的嗓音也有些干哑。
不是的,她知晓不是这样。
这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对那个没来得及来到这世上的孩子的一份心意。
他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们的孩子,他没有不要他。
她没想到当初她误会他不要他们孩子的事,竟成了如今他挣不开的痛苦。
将那块灵位紧紧按在胸口,她再一次尝到撕心裂肺的痛。
倘若她当初没那么相信那个大夫的话,倘若当初她听皎月的,让皎月回天都去请大夫,或者让皎月冒险带她回天都,而不是听从萧璟棠的阻止,那么,那个孩子就不会被她傻傻地流掉。
他只以为她在断腿的萧璟棠和孩子之间选择放弃他们的孩子,倘若他知晓真相,是她亲自喝下滑胎药,傻乎乎地流掉他们的孩子,他会不会痛恨她?
这一刻,她竟无颜面对他,抱着孩子的灵位,泪珠一颗颗地滴落在上头,心痛地咬唇,不让自己哭泣出声。
看她低着头,双肩因为压抑哭声而颤抖,顾玦伸手去拿她怀里的灵位。
可是,她却双手抱得很紧,很紧,好似这样就能让孩子回来。
“乖,把灵位给爷。”他柔声诱哄。
她摇头,用力摇头,甚至后退了一步。
“抬起头来!”没办法,他俯首,低喝。
索性,他放弃替她擦泪,将她拥入怀中,“哭吧。爷允许你最后一次为孩子的事哭,最后一次。”
早知如此,他就该将灵位藏起来。
不,早知她还会回来,他当初就不该设立这个灵位,在心里记着就好。
当初,也不过是念起,想要为他们的孩子留一个位置在人间,证明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爷,对不起,是我蠢,是我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轻信他,是我害死了皎月,害死了我们的孩子。”他的允许叫她放声大哭,埋首在他怀里,像受伤的小兽,呜呜地抽泣。
“是爷当初没同你说明白。”倘若当初他同她解释清楚再离开天都,也许后来不会有这些事。
她以为他不要他们的孩子,所以在那样的情况下,在萧璟棠有心的怂恿下,她选择舍弃孩子也无可厚非。
一切都是他的错,怪不得谁。
“不是的,是我的错……”她在他怀里剧烈摇头,不愿他背负自责。
“好了好了,我们都有错。”他笑着安抚,轻轻退开,俯首,抬起她的脸,“你已回头是岸,今夜过后,此事孰是孰非,不许再提,嗯?”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在他温柔的凝视下,笑着点头。
“爷最爱的脸都要被泪水泡肿了。”他轻斥,却是抬袖轻轻柔柔地替她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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