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亦汉直到第二日清晨才被家丁从赌坊中寻回,他得知家中变故大哭了一场。
肖尚书的丧礼来吊唁的人并不多,除了瑞王亲临外,只来了三五人,就连曹家也只是送来了奠仪,便离开了。
深夜,肖玉婉无力地跪坐在爹爹的灵柩前,此时才任凭眼泪如泉涌出,打湿了衣襟。想爹爹一生为人方正,秉性率直、两袖清风。皇上正是看中他这一点任命他为户部尚书,掌管大梁财税。爹爹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要帮圣上管好这钱袋子。”
肖玉婉虽不懂政务,但她也能感觉到近年来爹爹在朝中似乎得罪了不少人。只要是不合规制的事,他敢当朝怒斥大臣,驳斥亲贵,甚至对圣上的意愿也敢婉拒一、二。这些人只是介于爹爹的官职,表面上不敢得罪罢了。如今爹爹突然走了,之前所有的花团锦簇一夜间如烟花般幻灭,簇拥在爹爹身侧的那些人如今已如陌人,连曹家也是如此。她愣愣地盯着面前燃烧的火盆,感到无比的寒冷,两行冰冷的泪再次顺着脸颊滑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看了看伏在爹棺椁旁的娘亲一阵心疼。娘早已哭干了眼泪,只一遍遍地摩挲棺椁,眼中满是不舍。短短几天,她的鬓发都白了,整个人如同被掏空了一般。
“娘,您还是早些去休息吧,明儿一早还要出殡。”
“不,让我再陪陪你爹。”肖母坚持。
“姐姐,爹爹是不是真的再也不能给宁儿讲故事了?”一旁的妹妹睁着大眼睛问。
“宁儿,以后姐姐给你讲故事。”肖玉婉摸了摸妹妹哭得有些发皴的小脸,慢慢将她揽进怀里。
满屋白色帘幔随风飘动,堂上三个娇小、柔弱的身影时隐时现。
第二天,出殡仪式颇为简单,在城外的五里坡安葬,只有家人相送。肖亦汉一路上哭得尤为大声。
时过一月,府衙派人传信,尚书府将于十日后收回。肖玉婉拿着信想同母亲与二叔商量商量。
家人来报,二爷屋中没人。肖玉婉走进屋一看,他的用品、衣物都不见了。不单如此,家中一些值钱字画也被洗劫一空。
肖母闻言跌坐在椅子上。“这可如何是好?你爹平日里只靠俸禄度日,除了平素喜欢的书籍、字画之外,没置什么家业。如今他将值钱之物掳走,让我们娘三今后怎么活?”
“真是患难见人心。爹平日里虽对他生性好赌、游手好闲颇为不满,但也从未薄待于他,如今他却做出这等事!
这些男人一个也靠不住。娘,也罢。他既然选择离开,我们也省得日后为他烦心。”肖玉婉嘴上虽满不在乎,但一股钻心的凉意直透心底,令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婉儿,这一大家子的人,还等着安置,没钱如何是好?”肖母眼中布满血丝,焦急地搓着丝帕。
“娘,瑞王前几日来时,给了二百两银子,加上其他的总共有三百两左右,先拿这些钱遣散了家丁吧。”肖玉婉声音沙哑地说。
“你看着办吧,只是他们都是老人了,万不可亏待了。”
“娘,我知道。只是您还是将张妈留下吧,这么多年您也习惯了。”
“不用了,还是让她重寻个好去处吧。”肖母稍稍犹豫了片刻说。
二日后,家中的仆人手里捧着的银子远比他们料想的多出不少,个个心存感激。“夫人、大小姐,多保重啊!”
“夫人,这银子我不能要。”陶大厨从人群中站出来说道。
“陶大厨,千万别这样,这些年你教我的远比这多得多。再说你也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希望你今后能找个更好的去处发挥所长。”肖玉婉说。
“夫人一家仁义。大小姐,您天赋异禀、嗅觉惊人,如果日后多加研习一定能在厨艺上大有成就,只可惜在下不能陪着您了。这把乌金刀是当年我师傅给我的,今天我转赠给您,请一定收下,今后就让它陪着您吧。”说着陶大厨从怀中掏出一把精巧的刀递给肖玉婉。此刀只有半尺长,用皮套套着。刀身呈深黑色,刀刃呈浅灰色,造型质朴,但在阳光下却闪着金子一般的凌厉寒芒。刀身入手竟如玉石般温润,是把难得的好刀。陶大厨一再坚持,肖玉婉只好留下。
母女三人与众人惜惜作别。肖玉婉迎向夕阳目送他们渐行渐远,回身看看空荡荡的府邸,目中含泪一时竟看不清前路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