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的门在他们身后悄然关上,而威廉摄政王依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而是往太子宫面向施普雷河的花园方向走去。
腓特烈只有紧紧跟随,待到来在花园之内,四外方圆几十米都没有旁人,威廉摄政王才用低沉的嗓音对腓特烈说道。
“国王的状态越来越糟糕了,他现在差不多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我甚至怀疑他还认不认得出我来。”
“医生们担心他不能撑过这个冬天,即使最乐观的人也觉得他肯定撑不过下一个冬天。”
这件事腓特烈是知晓的,国王行将就木在1860年的柏林已经算不得什么新闻了,人们只是等待那终结的时刻到来。
而腓特烈听出了父亲的弦外之音。
“没错,可能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普鲁士的王冠就会戴在我的头上,最晚后年,如果我能活着看到这一天的话......”
威廉摄政王自顾自道,那声音里满是疲倦与一丝丝伤怀。
“父亲,您......”
腓特烈眉头一皱,抢前一步急切道。
“别担心,我的身体还好得很!”
威廉摄政王摆了摆手说道。
“但是你知道,我也已经63岁了,纵然身体再好,随时被上帝召唤过去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所以你不仅仅要随时做好当王储的准备,更要做好当国王的准备,你明白吗?”
腓特烈心烦意乱的点点头,至少对他来说,今天可不是一个谈这样话题的好机会。
“国家总是需要储君的,这是顶顶重要的大事,必须未雨绸缪。”
威廉摄政王继续说着,那眼睛却是一直在盯着腓特烈。
“你有了威廉,现在又有了夏洛特,可以说是儿女双全了,但是这还不够......”
腓特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父亲是要和自己讲这个!
无论腓特烈究竟有多么的爱自己的儿子,他的理智也知道能不能治好儿子的语言障碍是一个未知数。
而治疗的结果则直接决定了在他自己登上王位之后小威廉能不能成为储君。
在军国主义盛行、国民普遍慕强的普鲁士,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恐怕都没有几个人愿意接受一个哑巴成为他们未来的国王!
夏洛特同样也不行,因为她是女儿,按照普鲁士的继承法,女儿是不能继承王位的。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腓特烈似乎的确需要更多的儿子,乃父刚刚的这番话,其实已经足够委婉了......
“我明白了,父亲......”
腓特烈郑重其事道。
“愿上帝保佑我可怜的小威廉!”
威廉摄政王拍拍腓特烈的肩膀,转身向太子宫的大门方向走去。
腓特烈下意识的想要迈步相送,却见到威廉摄政王扬扬手道。
“去多陪陪你的妻子去吧!”
腓特烈没有说话,他望着父亲的背影,有那么片刻的出离,仿佛自己只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或者说这片刻间他是有多么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啊!
那边厢,克拉克·汉密尔顿则领着一众医生们以极高的效率制定出了治疗方案。
在第二天傍晚黄昏时分,详细的治疗计划就摆上了腓特烈的案头,在同维多利亚和威廉摄政王简短的商议之后,治疗方案就这么敲定下来了。
三天之后,一支规模颇大的“专业团队”来在了太子宫,这一次他们并不是走陆路,而是从水路乘坐汽船而来。
那船上有大堆大堆的物什,惹得在保姆怀中的夏洛特兴致盎然,对着这大堆物什又是拍手又是笑,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一旁婴儿车中的威廉则笑不出来,他眼泪在肚子里打转呢!(不是)
因为他知道这大堆大堆的物什,都是那位“扬叫兽”设计的古怪治疗设(xing)备(ju)的零件,甚至连为什么走水陆而不是走陆路的原因,威廉也都猜到了七八分。
因为这套设备里有大量的蓄电池,而受到技术所限,这年月的蓄电池不仅体积巨大。
而且非常易碎,陆路运输更加频繁的搬运磕碰很容易导致蓄电池破损、电池液溢出。
到时候不但设备没法正常运转,那带有腐蚀性的电池液会带来怎样的灾难,可还不好说呢!
而威廉恰恰正是希望这设备的搬运组装过程中发生点什么意外,这样的话没准他就能少受不少罪。
虽说就算是出了意外,大约也只能推迟他受罪的时间,可这种事儿不也本来就是能晚一天是一天的吗?
然而“扬叫兽”的专业团队到底还是叫威廉失望了。
别看干这个活计的一个个都是糙汉子的模样,但是那手法确实稳如poi,整个搬运和组装过程异常顺利,看得威廉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反正脸色十分难看就是了。
威廉此前的分析一点没错,“扬叫兽”这个大型装置确实需要一个专门的房间去安顿。
安装和调试工作进行了整整一个下午外带第二天一整个白天才算告一段落。
在设备调试完毕的那天晚上,威廉彻夜难眠,他的心情大约就和第二天要上刑场的死刑犯别无二致,好一个心乱如麻,不可名状。
他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再一次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还是来了。
转天一大早,那克拉克·汉密尔顿医生就和“扬叫兽”一行人来在威廉一家人面前。
告诉他们今天傍晚时分就可以进行治疗,按照他们的说法,傍晚时分更有助于疗效。
威廉当然觉得这事儿是扯淡,可是毕竟能推迟几个小时再受罪,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的样子。
只是这一整个白天有点难熬,昨晚的夜不能寐,到了现在便是食不甘味。
何止是食不甘味,简直是魂不守舍。
直到许多年之后,威廉回忆起自己即将面对“扬叫兽”的行刑队,哦不,是治疗团队的那个白天,都想不起那天白天究竟经历了什么,所能记起的,就只有那份对于未定命运和遭遇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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