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不知道胡林翼的脑海中会不会出现这样的想法,但是自从腓特烈讲完,胡林翼的脸色确实微微有变色的迹象。
那是一种惊讶、费解和彷徨夹杂的神色。
只见他同身边几位契丹使团成员略一交换眼神,多少有些不可置信的向腓特烈发问道。
“如此国之重器,竟也能“自由出售”?”
“当然,”
腓特烈以一种不可辩驳的坚定语气说道。
“自由贸易是资本主义精神的必然要求,对于一个蒸蒸日上的国家来说,自由贸易所带来的利益要远远大于它所付出的代价,昔日的大英帝国并没有将机器自由的出售到其它国家而衰落,反而因此而愈发强盛!”
胡林翼不再说话,但是看得出来刚刚腓特烈这一番话显然是给了他不小的震撼,至少而言,今天他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大约是和他从前学过的“圣人之学”大相径庭的。
然而胡林翼毕竟是胡林翼,纵然深受震撼,他也并没有忘记此行的使命,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便又同腓特烈攀谈起来,一时宾主尽欢,聊得很投机的样子。
威廉在一旁冷眼观瞧,心说不管这个时空的契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这胡林翼外引内联的本事倒是一点没有比历史上逊色,此番派胡林翼带团出访普鲁士,实在是选对了人,如果这个时空里胡林翼能够得假天年,多活些年岁,或许当真能够成为一个“东方俾斯麦”式的人物。
至少而言,要比李少荃那个名不副实的“东方俾斯麦”水平高多了!
有那么一瞬间,威廉心中不免思量,若是眼下尚未大权独揽的俾斯麦同这位刚刚出访到西方的胡林翼有一番会面,那将会是怎样的场面呢?
这两位同样是以权谋手腕见长的人物,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呢?
“提到俾斯麦,说起来......”
想到这里,威廉方才有点惊觉。
“我过生日这么好的一个社交机会,怎么不见俾斯麦的影子呢?”
······
“所以,您怎么看?”
夏洛腾堡宫内,威廉摄政王手扶着办公桌,眼睛紧盯着桌子对面不远处的俾斯麦。
本来,今天是他的独孙的周岁生日,于情于理威廉摄政王都应该出席,但是身为普鲁士的摄政王,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就像历史上那样,1860年决不能算是一个太平年景,法意对奥地利的战争不过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战后匆匆签署的《苏黎世和约》也墨迹未干,而意大利依然动荡非常。
和德意志一样,眼下的意大利也是四分五裂,并不广袤的狭长国土上散落着星罗棋布的邦国和自由市。
它们要么依附于法国,要么依附于奥地利,稍有地利之便和野心的则自立一方,同样是散乱而混杂。
和四分五裂的德意志一样,四分五裂的意大利也是许许多多的战争的导火索,刚刚结束的那一场不过是其中最新的一场罢了。
然而上一场战争的烽火尚未完全熄灭,新的战争却又在酝酿。
输掉了战争的奥地利人心不甘情不愿,而名义上的赢家撒丁王国同样心有不甘。
通过这一场战争,他们赢得了伦巴第,中部各邦也迫于兵锋臣服于撒丁王国,可是在《苏黎世和约》中实际上并没有严格的规定中部各邦的归属。
至少在法理上有悬而未决之势,更令意大利有志之士不能释怀的是,在战场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
原本的盟友法国人背信弃义,单独与奥地利媾和,彻底让“一战定乾坤,统一意大利”成为梦幻泡影。
就算如此,撒丁王国还不得不为这个三心二意的盟友支付一大笔军费作为报酬,更要将尼斯等原本撒丁王国的领土割让给法国,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这样,战争的胜负双方都对结果感到不满,新的战争已经是迫在眉睫。
就这样,在这个1860年的1月的早晨,两封内容截然相反的电报摆上了威廉摄政王的案头。
那其中一封来自于奥地利,他们希望能够获取普鲁士的支持,赢回失去的意大利邦国。
而另一封则来自于撒丁王国,他们也希望能够获得普鲁士的支持,在短期内发动一场新的战争,收付余下的国土......
这两封电报显然令威廉摄政王一时举棋不定,作为腓特烈·威廉三世的次子,他从小就被教育成一位军官而不是一个政治家。
这就使得他在面临重大的事件的时候的第一反应总是更像一个军人,更倾向于从军事角度出发去思考问题。
如果是在以前,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现在是普鲁士的摄政王,他必须从纯军事的视角中跳脱出来,更加总览全局的看待问题,而这样的能力,恰恰是他有所欠缺的。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叫来了那位他并不十分信任的能力人物,奥托·冯·俾斯麦......
“这是意大利人和奥地利人的事情,”
俾斯麦耸耸肩,操着他那一口尖细的略带乡音的德语,字字句句直戳要害。
“无论谁赢谁输,都不会对我们的国家带来任何收益,也不会带来任何损害,我实在看不出支持任何一方的必要,我们就只需要局外中立,就像一年前那样!”
“但是如果撒丁王国和奥地利爆发战争,情况可能失去控制,届时一旦法国半路杀出,从中牟利,很可能助长法国的气势,扩大它在德意志诸邦中的影响力!”
威廉摄政王的声音坚定,虽然对支持谁这件事举棋不定。
但是光从声音中就能听出他至少对自己刚才说出的那番话是深信不疑的。
“如果法国人没有向意大利人索取那高额的军费和尼斯这些地方的话,倒还真有这种可能,”
俾斯麦依旧是一针见血。
“可现在不同了,法国人在上一场战争里不仅单独和奥利地媾和,还从撒丁人身上狠狠敲诈了一笔,这样的投机商行为在先,又有谁会认真的把他们当做可靠的依仗呢?”
说着,俾斯麦压低了声音,来在威廉摄政王的耳旁道。
“撒丁人就是因为知道法国人靠不住,所以才来找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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