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们凤阳县令叫过来!”
伴随一张桌子倒下,张居正浓眉倒竖,怒喝道。
左右附近的官差见有人闹事,粮都不收了,七八个人围了过来。
锦衣卫百户沈虎,立刻挡在张居正身侧。
被呵斥的收粮官见同僚都到了,化惊愕为胆气,骂道:“你是哪儿来的刁民,户帖拿来检查!本县县令也是你能叫的?”
张居正指着交粮现场骂道:“你们这些油滑小吏,借着朝廷赋予的一点点收粮权利,对百姓克扣盘剥;巧立名目,收取杂税,真是胆大包天!”
“眼里还有王法吗?”
“朝廷明明已经减免凤阳秋税,你等却行征收,县令何在,就不怕剥皮实草之刑吗?”
收粮官见张居正正气凛然,言语犀利,有点吃不准其来头。
大声问道:“你是哪里来的,户帖拿出来。”
户帖,就是记录民间人口、土地等财产信息的纸表。
因为是按照每家每户来记录的,因此被称为户帖。
一般一式两份,官府和百姓各保留一份。
收粮官索要户帖,就是想知道张居正的底细。
张居正冷笑一声:“我从哪里来,你还不配知道。至于户帖,没有!”
“好,嘴硬是吧,你等着!”
粮官撂下一句狠话,让差吏将人围住。
他快步跑上城门楼,把在上面纳凉的县尉请了下来。
县尉是县令的佐官,掌掌治安捕盗之事。
今日交秋粮,他便带着十几个衙役,在城门楼上喝茶,维护秩序。
听到粮官的话,县尉当即大怒。
竟然有刁民大闹纳粮现场?
这还了得!
“众差丁,随本尉拿人!”
县尉带着十几个衙役,走下城楼,来到张居正面前。
也不问话,直接扬手:“把这刁民拿下!”
两名衙役如狼似虎般扑上来,却被沈虎两脚送了回去。
众衙役大怒,一起上来包抄。
沈虎是锦衣卫百户,武艺精熟不说,出手也不分轻重。东一拳,西一脚,将十几个差丁打的在地上乱滚,哀嚎着爬不起来。
县尉一看大事不妙,是个硬茬子。
拔腿就想跑。
沈虎眼疾脚快,一脚踹在县尉后背上,让他摔了个狗啃屎。
围观的人群中,隐隐有叫好声。
沈虎退到张居正身边,低声道:“先生,动静闹大了,咱们快走吧。”
“不用!”
张居正摇头:“我就是要闹起来。”
他要看看,凤阳的官场究竟有多烂!
这凤阳县令长了几颗脑袋!
敢贪污朝廷税赋!
早有差役跑开报信,只两盏茶的功夫,军队来了。
来的是凤阳知府才能调动的城防军!
凤阳府治也在凤阳县内。
所以知府衙门和县衙离的并不远。
凤阳县令得知有人大闹秋粮征收现场,而且还打伤了县尉、衙役,感觉事态不小,于是去请示知府。
凤阳知府赵士诚也不含糊,直接调动城防军,来捉拿逆贼!
干扰朝廷征税,对抗衙差,打伤县尉。
不是逆贼是什么?
沈虎见来了军队,脸色微变:“先生,出动的是城防军!”
“您的安危为重,我建议表明身份,同时调动锦衣卫。”
“再等等。”张居正制止沈虎,面色冷峻,“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城防军配有弓弩,围住张居正和沈虎后,直接将二人擒服。
张居正虽被缚住双臂,刀刃加身,依然面不改色,高声叫道:“我要见凤阳知府!”
回应他的,是城防兵一记重脚。
二人直接被带到府衙,关在监牢之内。
……
凤阳知府赵士诚和县令黎元,此时就坐在府衙厅堂喝茶。
他们在等待事情最新的进展。
当城防军统领前来汇报,已经拿住两名“贼匪”,并且投入大牢后,两人都松了口气。
“黎知县,你说今日搅闹秋粮征收的,是何许人?”
知府赵士诚看向县令黎元,似若随意地问道。
黎元满脸担忧之色,推断道:“对于朝廷免了凤阳秋税这件事,此人是知道的。那么,他极有可能是朝中之人!”
赵士诚轻哼一声,冷笑道:“朝廷圣旨,派监察御史连楹、董镛,来凤阳府清丈土地,稽查两税。”
“现在两位御史正在寿州,距离凤阳县有数百里之遥。”
“所以此二人,断不可能是两位御史的人!”
县令黎元低声猜测:“或许,朝廷还派了人来暗查……”
赵士诚闻言,眼神蓦地阴翳,杀气凛然:“若真是朝廷派来凤阳暗查的人,那就留不得!”
“他们已经知道的太多,必须除掉!”
“可朝廷那边追究起来,怎么办?”黎元一脸担忧。
他只是一个七品县令,来凤阳赴任,本想干一番事业。
但受到知府赵士诚的蛊惑,以及凤阳勋贵的胁迫,无奈同流合污,背着朝廷搜刮民脂民膏。
陛下杀贪官,可是动辄就夷三族的啊!
黎元一直担心,哪一天被朝廷发现,自己身死事小,连累亲族事大。
现在知府赵士诚连朝廷的人都敢杀,太疯狂了!
赵士诚注意到黎元的脸色,淡淡一笑,安慰道:“黎知县,有什么好担忧的?”
“若只是闹事刁民,杀了就是;若真是朝廷派下来暗查的人……”
“你我又不知道,朝廷也没下密旨。”
“贼人在县城行凶,县尉带衙役抓捕,却被贼人打成重伤。凤阳府出动城防军,才将两名贼人擒获,依律将二贼斩首,以安百姓!”
“朝廷,也没法指责我们。”
黎元闻言,只得赞同:“大人既决定除掉两人,早下手为宜!”
“嗯。”
赵士诚点头,随即传令,“来人,将闹事二贼提出监牢,立刻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