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安排人送张居正出宫,随后独自待在华盖殿。
他要考虑下一步的动作。
凤阳的事情暂时不用管,看张居正能查出什么。
京师应天府这边,得让锦衣卫密切监视所有藩王,确认他们是不是在十日限期内都回了封地。
把藩王们打发走,囚禁朱元璋的事情就少了几分暴露风险。
然后,自己现在“奉旨”监国。
东宫偏院距离华盖殿有些路程,来往不便,干脆就住在华盖殿。
处理大臣奏事,也会方便许多。
每日还能和老朱一起用膳,培养爷孙感情。
至于吕氏,一个小人物而已,都懒得腾手弄她。
等即了大位,一句话就让她万劫不复。
“郡王殿下,陛下正在休息,不见任何人。”
华盖殿外,突然传来内侍太监的声音。
“请公公通传一声,就说孙儿允炆求见。”
一个略显稚嫩却很坚定的声音随即响起:“若皇爷爷已经睡了,便罢了。本王就在殿外等候,皇爷爷醒来再进去问安。”
内侍太监没法,只得入内请示朱允熥。
朱允熥心道,让朱允炆一直等在华盖殿外,也不是个事。
他就是等到晚上,朱元璋也不可能见他!
老朱自己都没人身自由的。
得使个法子,让朱允炆自己离开。
不要在这里横生事端。
最好给他找个事做,免得一天到晚来这里表孝心。
朱允熥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让他进来。”
内侍太监领命,赶紧出殿请朱允炆入内。
朱允炆小心地端着一个方盘,上面摆着一个汤盅,还有小碗和汤勺。
“皇爷爷,孙儿……”
朱允炆抬头一看,竟然是朱允熥坐在御榻之上,不由吃惊,“三弟,怎么是你?”
“你怎么能坐在皇爷爷的御榻上?”
华盖殿的御榻,和奉天殿的龙椅一个性质。
只有皇帝才可以坐。
朱允熥冷笑道:“本王奉旨监国,代皇爷爷处理百官奏事,这御榻为何坐不得?”
“皇爷爷都没说什么,朱允炆你管的倒挺宽。”
反正朱元璋身在侧殿听不到,也管不到他,朱允熥是张口就来。
皇爷爷没说什么。
那显然是默许了。
朱允炆被噎了一下,没法在这上面找茬,只得左右四顾,然后问朱允熥:“皇爷爷呢,我要见他。”
朱允熥淡淡道:“皇爷爷在偏殿,他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
“不许任何人去打扰。”
朱允炆闻言,眼神一黯。
皇爷爷睡觉了,他这姜汤算是白熬了。
等皇爷爷醒来,汤早就凉了。
“那我在这里等皇爷爷醒来,向他老人家问安。”
朱允炆把摆放汤盅和小碗的方盘,小心地放在御案的一角上。
等皇爷爷醒来,一眼就能看到姜汤。
虽然汤已经凉了,但皇爷爷必然能体会到他的孝心。
感动之下,说不定提前结束考验,把朱允熥赶下去,直接册立他为太孙。
朱允炆的算盘打的很响。
可惜他以为的“考验”,根本不存在。
朱允熥就坐在御案旁,随手掀开盅盖,看着汤盅内还冒热气的姜汤,不由啧啧两声。
“二哥,你真是孝顺啊!”
朱允熥故意奚落道:“皇爷爷有你这样的孙子,一定很欣慰。”
朱允炆竟没听出朱允熥的奚落语气,自得道:“三弟,你不思进学,人也顽劣,若是能像为兄一样,践行‘仁、孝’二字,皇爷爷也会欣慰的。”
朱允熥闻言,忍不住笑了。
他端起汤盅,看了一眼里面姜汤,叹气道:“可惜啊!”
“可惜什么?”
朱允炆疑惑。
“可惜再好的姜汤,也解不了皇爷爷的心疾。”朱允熥随即翻转手腕,将汤盅内的姜汤全部泼洒在地上,“要这姜汤,又有何用?”
“你……”朱允炆大惊,“你怎么把它倒了?”
随即,朱允炆抓住了盲点,急声问道:“你刚才说皇爷爷有心疾,是什么意思?”
难道皇爷爷得了重病,这一刻,朱允炆着实有点慌。
他还没有被册封为太孙呢!
国本未定,皇爷爷可千万不能死。
朱允熥一看朱允炆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纠正道:“皇爷爷的心疾,便是大明现在存在的种种问题。”
“比如凤阳府的秋税案。”
“我奉旨监国,接触这个案子,才发现里面困难重重,贪腐严重。若是处理不好,会动摇大明的根本。”
“你说这样的大案,不是皇爷爷的心头顽疾吗?”
朱允炆闻言,似乎懂了:“三弟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朱允熥心中冷笑,继续道:“‘仁、孝’固然可贵,但在解决大明根本问题上有什么用呢?”
“就像这碗姜汤,能治好皇爷爷的风寒吗,还不如一济麻黄汤管用。”
朱允炆觉得似乎哪里有问题,但听上去又很有道理。
朱允熥见朱允炆已经迷糊,加把劲道:“朱允炆,你在皇爷爷面前献殷勤,表现孝心,已经没用了!”
“皇爷爷现在更看重的,是治国理政的能力。”
“待办好秋税案,这太孙之位便是本王的,你拿什么和我争?”
朱允熥起身,将摆放汤盅的方盘塞到朱允炆手中:“回去吧,将来本王做了皇帝,封你一个亲王,去富庶之地就藩,保你一生富贵。”
这是把早上朱允炆在春和门前对他说的话,原样奉还。
朱允炆直接被忽悠傻了,怔怔地端着方盘出殿。
嘴里念念有词。
表现孝心,已经没用了。
皇爷爷更看重治国能力……
秋税案……
“对,就是秋税案!”
朱允炆心中豁然明朗,他要马上召见刘三吾、黄子澄等人。
只要抢在朱允熥前面解决凤阳秋税案,就能向皇爷爷证明,他的治国能力比朱允熥强!
太孙之位,还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