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被扯开,他失魂落魄的望着朱杞,指望着从他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没错,青霉素的确能够抑制炎症发作。”
朱杞领他来到一列柜子前给他看,里面全部都是这些青霉素制成的药物。
“还有兔子!”
那个年轻小伙从剧痛中回过神来,又不甘寂寞的开口叫道。
“什么兔子?”
朱棣眉头一皱。
“就是最开始试验青霉素的时候,萧筱用了两只兔子做对比,两只兔子划同样的伤口,敷同样的药,但其中一只注射青霉素。”
朱杞解释。
“所以那只兔子活下来了?”
朱棣声音有些发抖。
朱杞并没有直接告诉他,而是从那柜子后面拎出一只笼子,笼子里的兔子正一脸呆相的吃着草。
拨开后腿的毛,还能够看到一道淡粉色的痕迹。
那是伤口愈合的痕迹。
朱棣颤抖的手将兔子抓了过去,又怕自己手劲过大,伤到了这只兔子,只能小心翼翼捧着看它右腿上的伤口。
他站在那里良久,站成了一尊石像。
就连那小伙子去叫萧筱出来注射青霉素,也没能让他撼动分毫。
最后,小伙子被人抬走,萧筱也回到了内屋。
只有他依旧站立在原地,捧着那只兔子,仿佛被抽走魂灵。
良久,一声压抑许久的悲鸣,在他喉咙间响起。
要是早有这种东西。
要是早有这种东西!
他的兄弟们是不是就不用死在沙场之外了?
他曾经背着满身是血的兄弟,求军医给他们救命。
他曾经在军营外听着兄弟们的呻吟嘶吼,心如刀绞。
他也曾按着那喷涌而出鲜血的伤口,在心中苦苦哀求上苍无数遍,求一个奇迹。
可是无论是谁都无力回天。
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兄弟们挣扎着,苦痛着死去。
眼睁睁看着他们没有在战场上挥洒完的热血,在战场外,一滴一滴流干净。
他悲痛的情绪感染到身后所有的士兵,他们都默默的看着那只兔子,握紧了拳头。
他们都是在战场上杀过敌,滚过刀山血海的,所有人都经历过眼睁睁看着手足在自己面前丧命的时刻。
然而只要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
最痛苦的不是兄弟在你面前死去,而是你明明救回了他,明明把他从那战场上拉回来了。
他却因为伤口化脓流毒,昏迷着高烧着,唇色都干裂成灰白的石板。
最终在无限痛苦中死去。
甚至将他们救回来,就是延长了他们受折磨的时间。
不少兄弟们濒死之际甚至都求着他们给一个痛快!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
他曾经以为这就是命。
谁也无法违抗,谁也无法抵挡的命。
但如今却告诉他,有一种东西能从阎王爷手中把一个人的性命抢回来!
哪怕不是把所有人的性命都抢回来呢?
哪怕只是抢回来两三成呢?
这样至少他们有一部分人还活着,说不定有些命大,就像这只兔子一样,身上只留下一些浅浅的伤疤。
还能功成名就,回到故乡。
还能看到自己的娇妻幼子,苍老双亲。
还能体验一下何谓子孙绕膝,子孙满堂。
而不是在马革裹尸,在战场上不知哪一个角落里,慢慢变成腐朽的白骨。
“要是早有这东西,他们就不用死了。”
他嘴里一直在不停的自言自语这句话,心口痛的如同刀绞。
后悔,欣喜,遗憾,悲哀。
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喉头哽咽,无法开言。
是啊,他们现在有药了。
他们能够有机会救回那些受伤的手足了。
再也不用眼睁睁看着兄弟死去,他们却束手无策!
受伤的兄弟能活蹦乱跳的重新回到他们身边!
不知是谁,第一个低声抽泣了一下。
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十几个铁骨铮铮的男儿,刀剑临头面不改色,却哭得像一群孩子一般。
朱棣擦了把眼泪,转身看向朱杞。
他努力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情绪,大步上前屈一膝跪下,抬眼望着想要来扶他的朱杞。
“此为军礼,是我代所有弟兄谢七弟。”
替死去的兄弟,谢有人还能记着他们,并苦寻解决之法。
替活着的兄弟,谢七弟的日后的救命之恩!
朱棣抬手推开了朱杞想要来搀扶他的手臂。
“将来他们万万千千的性命,都赖七弟所救,到时不能一一谢过,我作为他们的统帅,理应替他们感激他们的救命恩人!”
他微微低下头去,胸口依旧在不断起伏。
只要想到,日后再也不会有兄弟因为伤口流脓发炎而死去,莫说行一个军礼,要不是怕七弟碍于这兄弟情分,他都恨不得给七弟当场叩一个头!
这才真正是慈悲!
七弟目前做的所有的一切,无论是稻种,是新作物,是青霉素。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最苦痛的那一群人身上。
渡一人为善,济万世为圣!
如今七弟所作所为堪称圣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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