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杀了他!”
丘处机拿起剑,疾步冲到门前,还没出门,一下子撞到马钰道长身上。
马钰挡在门前,说道:“丘师弟这是要去杀了谁啊?”
“还能有谁!那个姓孙的土匪必须死。大师兄别拦着我,快让我出去!”丘处机怒气冲冲地说道。
“有我在,你休想下山。”
“大师兄非要跟我对着干是吧,你自己看看,姓孙的小子把志丙伤成什么样了!这个仇,我必须替他报。”丘处机边说着,边指着屋里床上躺着的甄志丙。
郝大通气不过,也说道:“就是啊,大师兄,还没有人敢这么欺负咱全真教。志丙可是第三代预选掌门,如今成了阉人……岂能咽下这口气,二师兄,我陪你去!”
马钰之妻孙不二女侠站出来说道:“请两位师兄冷静冷静,大师兄也是为大局着想,丙儿弄成这样,我们几位长辈都很心痛。”说完,她擦了擦眼泪。
丘处机气不过,但是马钰和孙不二挡在门前,他又出不去,拔剑转身,一道剑气把房屋内的桌子“哗啦”斩成两半,也难解心头之恨。甄志丙可是他最得意的关门弟子。但是如今,好徒弟却毁在无名宵小手中,如何不气。
孙不二走进去,坐在甄志丙旁边,轻声问道:“丙儿,你受苦了。”
“师叔,志丙以后再也没脸做人了……”甄志丙说完,屈辱地哭了起来。
曾经的他何等风光和幸运,相貌堂堂,资质不凡,全真教的长辈们一致看好他的品性和武功,所以才会破格将排行老二的他定为第三代预选掌门。
然而,那一刀之后,命根没了,做人的尊严没了,连活下去的欲望也没了,一切都没了……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绝望的时刻,那就是无法见到小龙女的日子。也有过悲痛的时刻,那就是玷污了小龙女之后每天心如刀绞。他好不容易熬过了十年,以为可以重新做人,没想到老天爷给他的报应还是来了。
一向暴脾气的郝大通看甄志丙如此,心痛难忍,叫道:“不错,师尊是让我们几个都听大师兄你的,但这件事由不得你一人作主。如今志丙伤残,志凡伤重而死,门派岂能轻饶罪人。他一个小小土匪,还反了天了!”
刚到南山后,全真七子听完赵志敬汇报门内这几天情况,听闻甄志丙受伤,丘处机和郝大通连忙赶过来查看。马钰知道不妙,带着其他师弟紧紧跟上,生怕来晚了二人就下山闯祸。
见郝大通愤愤不平,马钰把一封书信递给他,说道:“志敬说这是当日山寨送人回来时捎来的信,你和丘师弟看完之后再做决定。”
郝大通懒得看,孙不二接过信念了一遍,众人听得脸色不定,越听越觉得好像山寨才是受害一方,甄志丙和申志凡伤亡不过是山寨上的人为了自保而误伤……
“哼!伤了人还敢血口喷人,这帮土匪真不要脸!推卸责任谁不会,敢做不敢当,这种把戏只有他们这等江湖败类才做得出来祸害武林,该被灭掉。”郝大通听完骂道。
马钰摇摇头,说道:“五师弟,我们全真教既然叫‘全真’,就应该本着求真务实的态度,不该妄自揣测,根据个人喜好判断是非。那山寨是土匪不错,但却不是一般的强匪山盗。志敬,你进来,把你了解的情况说一遍。”
这时,门外的赵志敬走进来,对长辈行礼之后,说道:“师父,各位师伯师叔,志敬这几天特意打听了洞龙山寨的实情,发现他们只在鄱阳湖上打劫一些豪强的商船,并没有抢过普通百姓的东西,不但不抢,还经常会接济穷困人家。所以在鄱阳有些好名声。
这次师弟带人攻寨确实莽撞了些,这几天还有不少当地民众听说了此事,说我们全真……说我们仗势欺人,冤枉好人,是真正的土匪,让我们滚出鄱阳。”
赵志敬当然会尽力夸洞龙山寨的好处,越是把山寨说的无辜,越是把民心说的激愤,就越能体现出甄志丙的重大失误。
马钰摇头叹息道:“丘师弟,你都听见了吧,现在你还要去找人家算账吗?”
丘处机说道:“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如此残忍地对待志丙啊!”
“信中也说了,那是误伤。”
“这你也信,大师兄?!”
“不管怎么说,志丙这次确实有些过头了。”马钰转而对志丙说道:“志丙,你们来南山前,我特意交代,一切小心行事,不可鲁莽。你平日一向做事有分寸,为何这次不辨是非,没搞清楚状况就轻易动手呢?”
甄志丙自知有错,但他不想就此失去长辈们的青睐,甚至三代掌门之位,说道:“师伯,都是那个叫黄强的商人,带着一帮人苦苦哀求,非要让我替他们作主。”
赵志敬在一旁连忙道:“禀告师伯,那个黄强我也下山打探了,他是当地有名的豪强,他还有个儿子极其霸道,要说为非作歹祸害鄱阳,说的正是他自己,只不过他跟官府和青龙帮有关系,所有人敢怒不敢言。还有,他的船屡次被跟洞龙山寨拦截,双方有不小的仇怨,所以才会趁师弟刚来,不明内情就恶人先告状,师弟想必被人利用了。”
甄志丙听此处,顿时心凉,回想当日情景才发觉一丝蹊跷。为何自己前脚刚到南山,后脚就有一群人请愿,这也太凑巧了吧。还有申志凡,也不停劝说自己不要犹豫,给门派立威……
“申师弟!都是申师弟领他们来找我的,师父,师伯,我也蒙在鼓里啊!”甄志丙激动说道。
丘处机看了甄志丙一眼,想替他辩解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孙不二走过来说道:“志丙,志凡他死了。”
“什么,这不可能,他当时只是受了重伤,怎么会死……是你,赵志敬,我明白了,都是你害得!我要把你的事……”甄志丙像发了疯一样喊道,想从床上下来,可是下体疼痛,无法行动。
赵志敬连忙跪在马钰面前抢着说道:“师伯,志敬未能及时劝阻师弟下山,铸下大错,害得门派受辱,申师弟身亡,请您惩罚!”
“哎,你起来吧。你能克制自己,没有派人去攻击那帮土匪,已经做的很好了。”随即,马钰看了几眼屋子里的师弟们,又看了看床上惶惶不安、落魄狼狈的甄志丙,叹口气说道:“志敬,你身为第三代大弟子,以后我们几位长辈不在,全真教上下听你安排。”
赵志敬心中狂喜,但是强行忍住,说道:“师伯,志敬何德何能,还有志方师弟在。”
“不用推辞,你是大师兄,理应担当此位。”
“师兄,要不问问师祖意见。”丘处机说道。
郝大通也忙说:“是啊,志丙已经这样,若是你再剥掉他三代掌门之位,岂不是太残忍。我们修真养性之人,没了那个劳什子有什么关系,还能更省事,不妨碍志丙以后当掌门啊。”
郝大通之所以站在甄志丙这边,是因为他看不惯赵志敬不实诚的性格,而且这件事疑点颇多,轻率处理,也对甄志丙不公平。
“师祖路途劳累,正在休息,怎么好拿这些琐事打扰他老人家。”马钰说着,对几位师弟使了眼色,示意他们不要泄露了师尊行踪,然后说道:“大通,我之所以想要更换人选,不是因为志丙失去了做男人的资格,而是他已经失去了本性,他已经迷失自己。志丙留在南山无益,择日启程,送回本教,到后山反省悔悟。”
马钰说完,朝丘处机看了一眼,甄志丙是他的爱徒,又问他道:“丘师弟,你觉得呢?”
丘处机恨铁不成钢地望了下甄志丙,叹息说道:“全都听大师兄安排。”
“好。我们退下吧,让志丙好好休息。志敬你留下来照顾你师弟。”
全真七子退出甄志丙的房间,来到内堂中,掩上门。
马钰先说道:“各位师弟,师尊来信说已见过张泰斗,并且秘密返回终南山。我等需要在此继续把戏做下去,好助师尊一举消灭奸贼。这段时间,希望各位师弟都守在山上,切莫滋事。”
郝大通说道:“大师兄,师尊一人对付那么多人,不会什么事吧。”
孙不二拍了他一下,说道:“五师兄,就你话多!师尊那么厉害,能有啥事。”
马钰心中也十分担心师尊王重阳,但是担心也无用,他只能做好自己的事情,正色道:“三日之后,举行南山大典。”
这头,在甄志丙房间里,赵志敬端了一杯茶水送到他嘴边,说道:“好师弟,别耷拉着脸啦,人啊,要往前看。”
甄志丙躺在床上,目视床顶,愣愣说道:“你想要三代掌门之位,十年前为何不告发我,反而这个时候设计陷害我。”
“诶,瞧师弟说的什么话,我们一直相亲相爱,十年前你霸占小龙女身体之事,我帮你隐瞒了这么久,你不但不谢我,反而冤枉我陷害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赵志敬,你安得什么心自己最清楚!十年来你不告发我,是因为你好心?还不是因为我知道你私通北元的事情。哼,师尊和师父们一生最痛恨外敌,若是知道你跟北元有来往,逐出师门都算轻的,甚至会清理门户。”
赵志敬脸色露出狠毒,手中杯子紧紧握着,快要把杯子握碎。随即脸上露出笑容,给甄志丙掩好杯子,说道:
“师弟,你我何必相残呢,不如继续相亲相爱下去。师弟早些休息,明日我就安排人送你回终南山闭门思过。”
赵志敬掩门而出,笑容消失,转而目中透着寒光,还有一丝后怕。私通北元可比猥亵罪名大多了,万一他哪天逼急了,说了出来……
想到此处,赵志敬畏惧地咽了咽口水,寻思一阵后,脸上再次露出阴险的笑容,自言自语道:
“甄师弟,山路险阻,回去途中,可得坐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