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怎么了,怎么哭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先冲了出来。
她将地上的女孩抱起来,拍干净裙子上的灰尘,小声的哄她。
“陈壮志,他推我。”
女孩窝在老人的怀里,抽抽搭搭的控诉胖男孩。
“他为什么推你?”
老人虽然年纪挺大,但还算明事理,并没有直接怪胖男孩,而是问原因。
小玉将刚才的事断断续续的讲了出来。
这条街上的人或多或少都认识,家里的小孩也都认识。
听到新来了户人家都挺高兴的,就想着过来看看。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欢迎这位新朋友的到来。
独家的事不能说人尽皆知,但也算得上知名。
很多人都知道独家以前就是大户人家,之前在国外还赎回来那么多国宝,谁知道家底多丰厚?
不少人都暗暗发酸。
再听说独家夫妇都死了,只留下一个小丫头。
一些酸言酸语就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说什么独家指不定在国外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损了阴德,才连个后代都没有。
独家那么有钱,那些钱应该都充公的。
那些人明面上都表现出很感谢独家的样子,背地里就不知道,小孩子这才有样学样。
“哼!陈家的,好教养啊,国家盖棺定论的好同志,到了你嘴里就是绝后的人?”
王奶奶冷冷一笑。
“王奶奶你这说得什么话,这小孩一天到处跑,谁知道跟谁学的。”
因为王玉的哭声,周围的住户都汇集了过来。
被众人环绕,陈妈妈目光闪烁,有点心虚,但还是死鸭子嘴硬。
反正又不是她一个人这么说,只要她不承认谁知道。
再说了,她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独家夫妇不就是死在了国外?
家里不就是只剩下个小丫头片子?
“跟着好人学好人。”
王奶奶不想和她死掰这个问题,抱着自家小孙女,“那你儿子推我孙女干嘛?怎么仗着她小欺负她?”
“我儿子不是故意的,你孙女那么瘦,风一吹就能倒。”陈妈妈道。
“你们家说自己多宠这个小闺女,看这体格,恐怕只是表面上宠吧?”
陈妈妈听出了王奶奶的讽刺,找到机会立刻就讽刺了回去。
“你不拿闺女当人就以为别人和你一样?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
王奶奶不甘示弱。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乐乎,甚至给人一种下一秒就会撸起袖子上的感觉。
这时,独家大门打开了。
独摇看着自家门口菜市场一样的场景,“请问,各位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才四岁的孩子,口齿却很清晰,甚至有一种凛然的气质。
周围的人都愣了。
虽然他们明里暗里不知道说了多少关于独摇的话,但其实大多数人根本连见都没见过独摇。
独摇作息时间规律,日常被繁重的课程挤满,就是出个门买东西都要挤出时间,更不要说出去玩了。
他们没想到他们以为的那个孤儿小可怜,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可怜。
甚至看着很有气势,看到她的第一眼你会觉得大小姐这个词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她就像个大小姐,被荣华富贵娇养,穿最好的衣服,吃最好的食物,享受最好的教育,富贵而优雅。
“你就是独摇?那个小孤儿?”
陈壮志的声音很大。
他一只手指着独摇,另一只手拽着他妈妈的衣服,仿佛抓着自己的靠山。
陈壮志说得太快,陈妈妈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陈壮志的话就已经说了出来。
陈妈妈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比陈妈妈脸色更难看的是苏漫和罗素。
这小孩说得什么话?
什么叫孤儿?
“那个假中国人,洋鬼子。”
这些话私底下不是没有人说,但是拿到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是当着正主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没有人的脸色好看。
“你说什么?”
苏漫先沉不住气,上前就想教训陈壮志。
陈妈妈虽然又气又恼儿子这么说,但见苏漫动作,连忙将陈壮志护在身后。
“诶诶诶,他只是个孩子,你一个大人跟个孩子置什么气?他懂什么?”
陈妈妈伸着脖子怒视苏漫。
“孩子?!”
“苏姨。”
苏漫真是被这句话气得头顶冒烟。
她家小姐长这么大,谁这么说过她一句半句?
就是老爷夫人,也是拿她当眼珠子心肝宝贝的疼。
这什么破地方?
随便一个人就对她家小姐出言不逊。
苏漫是个退伍军人,本来脾气就暴躁,现在被陈妈妈这番话一激,大耳刮子已经蓄势待发。
这是独摇说话了。
“苏姨,回来。”
独摇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苏漫忍了又忍,终于收回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我父母常说,养不教父之过,我不说他说我什么,但是他说我的父母,我绝对不答应。”
独摇往前走了一步,微微抬头,仰视众人。
“我们父母他们生前为了国家宝贝奔波,为此近乎倾尽家财,他们出事也是在买回国宝的路上。他们是国家认定的烈士,他们的名字就刻在国家博物馆最显眼的地方。”
“我是烈士的孩子,我回国是李shi长和张馆长亲自接的机。我坐的车国家奖励的,我的国籍是政府一路绿灯发的!你凭什么是我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凭什么说我的父母是遭了报应!?”
独摇就这么冷冷的看着陈妈妈,墨色的眼眸没有丝毫情绪,像一面镜子,让某些人看到了自己心里翻滚的劣根性。
“他,他就是,听别人说,鹦鹉学舌。”
陈妈妈心虚道。
“听谁说?”
“我怎么知道?”陈妈妈有点不耐烦。
“是吗?他那么喜欢鹦鹉学舌啊。”
独摇若有所思,“我最不喜欢这种叽叽喳喳叫的鹦鹉了。”
独摇转头对罗素道,“罗爷爷,一会儿你把周围喜欢叽叽喳喳的动物都处理了好不好?我记得我们从国外带了药回来,一点点就能让它们全部说不出话。”
用娇憨的语气,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罗素会斥责独摇吗?
当然不会!
就算他觉得不妥,也不会在众人面前落了独摇面子。
他微笑道,“自然可以,等我们回去,我就去做。”
“你,你简直无法无天!居然想对我儿子下手。”
陈妈妈怎么可能听不出独摇的意思。
她居然想对自己儿子下药?!
好狠毒的小丫头片子。
“婶婶你说什么呢?你的脸好狰狞,我害怕,我还是个孩子,我说的话怎么能作数呢?”
陈妈妈的话被独摇一字不落的全部还了回去。
她被堵得说不出话。
“你,你!”
陈妈妈气得不行,突然她看到了独摇身边的柳宵,眼珠一转,气势又上来了。
“这男的谁啊?独小姐你捡回来的吗?听说他可不是什么好家庭里出来的,以前是地主,又有两个赌鬼爸妈。”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样的人独小姐都随便往家带,难道是因为他长的好?”
话轻飘飘的,内里的恶意却让人骨冷。
现在的人都保守,对待男女关系上尤其,觉得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而耍流氓是要坐牢的。
陈妈妈这么说,间接性的在说独摇轻浮。
周围人看向柳宵那张俊脸的目光很快变得不善起来。
那样家庭出来的小孩,有几个是好的?
再说柳宵那张脸确实很不错,留在这个地方,没准真的会让自家的女儿心动。
而且,独摇才来多久,他就和独摇搭上了关系,可见心思多不一般。
独摇歪头,弯眼一笑。
“这位婶婶没看报纸吗?柳宵哥哥是我救下来的哦。罗爷爷说,柳宵哥哥很厉害的,他学习可是年纪第一,他这样的人才可不能被埋没。”
看着女孩弯弯的眉眼,陈妈妈暴涨的火气缓缓下落,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编排什么不好,编排一个三四岁小孩。
她懂个什么。
陈妈妈还没找到地缝,独摇的暴击来了。
“婶婶,你的儿子成绩怎么样啊?”
孩子的成绩永远是家长们的重心。
“她家孩子?也就年级最后几名吧。”
王奶奶早就看不惯陈妈妈,见她两个小孩子都编排,心里更是不耐烦到了极点。
这不,才哄好了孙女就加入了战局。
“老师说了,我家壮志人很聪明,就是不爱学。”陈妈妈道。
“不爱学?我见放学后你也没少给他补课啊。”
“学习很难吗?不是随便学学就可以了吗?”
独摇面露疑惑,她看着柳宵,弯弯的眉眼温润轻软,像天空中的云朵。
“柳宵哥哥没时间学习照样是年级第一呢,我也一直是第一。”
独摇抬起下巴,极其骄傲的模样。
她轻软的叫着柳宵哥哥,听得柳宵的心莫名的软了。
得了那么多年的第一,柳宵已经习惯了,一开始是因为简单,后来是为了第一的奖励可以换钱。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年级第一还能成为让别人为他骄傲的资本。
原来还有人为他而骄傲,原来,他不是被所有人都抛弃了。
柳宵鼻子突然一酸,温热的液滴落到他的手背上,烫的他心涩。
他再怎么成熟,终究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突然被父母抛弃,孤身一人,就算装作满不在乎,其实心里还是在恐惧。
没有了家,没有了亲人的自己。
也许某一天死了都没人会在意。
虽然他现在在独家,但柳宵其实对于独家一直没有太多的归属感。
他知道,他现在接受的所有来自独家的善意,都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叫独摇的人。
他的存在让独家的人看到了他,也愿意给他善意,看在独摇的面子上。
也许某一天独摇不喜欢他了,他会被毫不犹豫的扫地出门。
但不知为何,在他知道独摇也没有父母。
在他看到女孩因为他而骄傲,因为他而闪闪发光的表情,他的心突然落到了实地,并在这块地上悄悄发芽。
他想,原来他不是孤单一人。
如果他真的需要一个亲人的话,那么一定要是一个像独摇一样的妹妹。
骄傲,厉害,又可爱。
又厉害又可爱。
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
“成绩好又怎么样,以后还不是要嫁人。”
陈妈妈想反驳独摇,但自家儿子成绩谁都知道。
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
她恨恨的丢下这么一句,说完扯着陈壮志回了家。
热闹没了,人群也就散了。
独家门前再次静了下来。
“你回来了,柳宵哥哥。”
独摇对柳宵弯唇一笑。
她真可爱。
柳宵红着眼角,低声道,“嗯,我回来了。”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