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为了那些不再回来的人
黑熊神色一滞，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嗓音闷闷地道：
“我是在海边长大的，家里世代都是渔民，看天吃饭。
有一次出海的时候遇到大浪，遇到海妖，船被打翻了，我和几个兄弟都失散了。
我那时还小，游了半天也游不动了，差点溺死在海里。
结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在家里，被人救了回来。
救我的那伙人是白池均老爷子的队伍，号称守山营，说是来这边平息海妖作乱。
救了我后，他们又在我家住了几天，都是顶好的人，每天帮我爹劈柴，收拾海货。
帮我娘打扫院子，打水，烧饭。
还赶走了欺负人的土绅恶霸。
那伙人临走前还给了我家一笔钱，说我家的饭好吃，等剿妖回来，还要吃我家的饭。”
说到这里的时候，黑熊住话头，张着嘴，喉头鼓动了几下。
李轻水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呢。”
黑熊的声音一下低落了下去，好半天，他才仰着脑袋，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
“结果等了很久，他们却再也没有回来。
而那只一直在我家附近作乱的海妖，也没有出现过了。”
黑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拳头蓦然捏紧，沉声道：
“所以从那天起，我就发誓要从军。”
说完他就把自己的脸埋在碗里继续开吃，唏哩呼噜的，动作甚至有些狼狈，像是在掩盖什么，不再说话。
黎睢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几分光亮：
“其实军中的大部分人都不是武者，但冲阵的时候，也没一个人孬过。”
“因为大家伙儿都明白一个道理，只有自个儿在前线拼命，后面的爹娘，兄弟姐妹，老婆孩子，才能过上安安稳稳，不用担惊受怕的日子。”
“为了这个，就算死在战场上，又能怎么？来生还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微风和煦，四周安静，炽亮的阳光打在身前的木桌上，常年风吹日晒导致的裂痕斑驳，仿佛诉说着悠悠岁月痕迹。
李轻水看着桌上的点点光斑，怔怔一刻。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那几个老卒，那是当年前线退下来的真正战士，虽然实力不强，但一身傲骨更甚。
明明一身的伤残，却从来没抱怨过，没向谁诉说过。
甚至在周元白那件事后，李轻水让他们来自家做个闲散护院，以后就养着他们。
几位老人都摇头拒绝不肯，说要把老三的骨灰带回家乡去安顿好。
人，总要落叶归根。
心里涌起一股很难言说的感觉。
李轻水忽然觉得，
这些人可以为身后万万人拼死而战的强大信念，可能也正是因为后方百姓对那些军卒的爱护尊敬之下，才能产生的吧。
....
中年衙役从县衙门府跑出，一顿狂奔，满头是汗，脸色带着几分激动，来到了悦来楼，砰砰扣响悦来楼的大门。
“进来。”
门开了，里面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脸，不耐烦地冲他努努嘴。
在小厮的引领下，中年衙役见到了巴胜。
面对那股摄人的威势，中年衙役口干舌燥，心脏狂跳不已。
他勉强镇定下来，单膝跪下，大声道：
“大人，黎飞擎和顾崇明都已经离开了!现在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巴胜一下站起，声音中掩藏不住莫大的喜悦：
“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
“哈哈哈哈....”
巴胜狂声大笑起来，他刚才还在绞尽脑汁想如何把顾崇明和黎飞擎引开。
结果就等来了这个消息，最大的问题直接被解决掉了。
只能说，天助我也！
李轻水的境界修为在王境中阶，而他服用炼魔丹后，可以短暂达到相当王境巅峰。
甚至尊者境门槛的实力！
这么大的差距，结局不言而喻。
中年衙役抬眼，偷偷看了眼巴胜，咽了咽唾沫，嗫喏道：
“大，大人....之前说好的一枚元果，能不能...”
他当妖族的内应，为的就是这个东西，一枚元果，可以让他境界直升两阶！
有了实力，何愁不能飞黄腾达？何愁不能荣华富贵？
巴胜垂下眼睛，开口道：
“当然可以，你上前来。”
中年衙役有些不安地拧拧身子，摸了摸手臂上突然炸起的鸡皮疙瘩，很不自然地笑道：
“好，好，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然不可能回头。
更何况，他觉得自己还有使用价值。
而有价值的人，就不会被抛弃！
中年衙役定下心神，面上浮出一个谄媚的笑容，上前两步，准备迎接自己的奖赏，嘴里还不断说着：
“日后我定当竭力为大人效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却没看到自己身后，那一脸猴相的小厮眼中毫不掩饰的讥讽和轻蔑。
巴胜嘴角扬起，露出一个恐怖的微笑，缓缓地向前伸出一只大手，抚上中年衙役的头顶：
“你做得很好，我族就需要你这样识时务明事理的俊杰。”
中年衙役的眼球努力上移，心头不知道怎么颤了几下，使劲咽了口唾沫，干笑道：
“大人，我....”
“咔啦。”
“啊！！”
窗户剪影中，一颗头颅被干净利落地摘了下来，放进一个大张的嘴中。
随即，那张大嘴咯嘣一下狠狠合拢，血水飚飞四溅！
悦来楼中，传来一道低哑恐怖的嗬嗬笑声：
“只是我自己，还是很厌恶你这种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