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一位县令而已?
在这场上的平头百姓们都有些无语凝噎,随即又面色悻悻。
脸上说不清的情绪交杂。
连州牧之子都心甘情愿当狗腿子了,好像杀一位县令也不是什么大事?
即使有人听到这话面露不忿,习惯性地想张口怼一句,脑中闪过刚刚周元白血肉爆散的一幕,瞬间讷讷地住口。
这李家,如今已经了不得了啊!
场中,李轻水视线环顾众人,看到其中有几个人正往后缩,面上浮出几分思索之意,缓缓道:
“这周元白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对我父亲动手,而前一刻我正遭一位王境伏杀,这其中不可能是巧合。”
黎睢抱着手点点头,道:
“轻水老大,我会去查,那边余下的事交给我料理了,不会有什么麻烦。”
一位县令,更何况还是很可能是人奸的县令,对黎家来说无非是解释一两句的事情。
规则,从来都是人定的。
随后李轻水转过身,目光略过一脸欣慰解气的李父,停顿在几位老者搀扶着的那位断指老人身上。
嘴里冒出的血泡已经发黑,凝固在嘴角下巴。
老人的眼已经有些涣散,像是飘摇将熄的烛火。
但还是努力地坚持清醒,看见李轻水眼神过来,竟还笑得出来,嘶声道:
“娃子,你,你....好样的!,不孬,不孬...”
咧开的嘴里门牙残缺,吐出的话语声已然含混不清。
李轻水鼻子骤然一酸。
笼在袖中的双手猛地握紧成拳。
从他落地,到处理完周元白,前后不超过两分钟。
他之所以会那么暴躁,几乎没有一点耐心地直接捏死了那人奸,就是这个原因。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别说话了,老人家,我带你去找大夫。”
李轻水语速很快,说完后就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搀扶这位铁骨铮铮的老人。
他伸出一只手,毫不顾忌地握住了老农无力垂落的那只手,一股股沛然中正的气息缓缓渡进去。
黎睢也是快步过来,眼神扫过老人伤势后,微微一缩。
他侧头看了眼李轻水的脸色,心中轻叹了口气。
没救了,已经。
这老农本身已是伤残之躯,之前几乎就是一口气吊着。
这种内伤平时看不出什么来,人甚至能正常活动。
但一旦出什么问题,比如摔一跤之类的。
外伤内伤一起牵动爆发,人很快就没了。
更何况这还是脊椎被打断,五脏被一击重创的这种伤。
能撑几分钟,已是这老人意志力极为强悍惊人了。
李轻水渡进去的磅礴生机,从老人的伤口处逸散了出来,全部都浪费掉了。
一位能轻易碾杀三品王境的武者生机,可以说每一滴都是无比的珍贵。
甚至若是能吸收进去,能让下三品的武者修为瞬间精进许多。
黎睢忍不住开口,喊了声:
“老大...”
李轻水恶狠狠地回头。
“闭嘴!”
而之前退得远远的围观县民们,也慢慢地围了过来,他们都知道这老人是边关下来的老卒。
大汉崇武,更敬戍守边关的将士。
小地方的人愚昧归愚昧,但某些情感,是根深蒂固地藏在骨子里的。
此刻看着李轻水这不要钱一样的度自身生机进去,想要救这老人。
莫名地,刚才对李轻水形成的恐惧消失了不少。
有人不由自主地想到。
真是这全力救老卒的李轻水是人奸么,还是那上来堵住话头就要动手的周县令有问题?
公道自在人心。
反应慢,不代表反应不过来。
此刻许多视线再投向场内那个满脸急切的年轻人,已是带着隐隐的敬佩。
“没有用啊...”
浩瀚磅礴的生命力从李轻水手中涌出,包裹着断肢老农的身体,血气精华修补着他的筋骨血肉。
那具伤痕累累的苍老身躯一瞬间好了几分,下一瞬又衰弱下去,此起往复。
就像往一只到处漏水的桶里添水,当桶壁上的漏洞很大很大时,再精纯的生命力也无用。
李轻水有些无力地低下头去。
确实没有用,除非他现在能直接给这老人换一副身体。
他身后,男人都沉默下来,有不少老人妇孺已经红了眼眶,偷偷抹着眼睛。
可他现在,显然没有这样的能力。
“娃子,好了,好了!”
一只手按住了李轻水的手腕,死死钳住他,不让他继续输送血气。
他抬头,却看见一双回光返照般的眼。
很亮,燃着火。
老农坚定地推开其他几位的搀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这连脊骨都碎裂一半的老卒,究竟是凭着什么样的意志力站起来。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眼含热泪,想知道这老人拼尽全力站起来,是想说什么。
“老人家,您想说什么,小子在听。”
那声音说得很轻,却又很重。
断指老农却只是摇摇头,咧嘴笑了。
门牙漏风。
却笑得酣畅快意,毫无遗憾之感。
他没说话,只是站得笔直。
然后,冲着李轻水的方向,艰难地抬起了一只手,又艰难无比地抬起了另一只手。
在众人不解和震撼的目光中,缓缓交叠在一起。
落定。
黎睢瞳孔一缩,滚烫热泪瞬间夺眶而出。
他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哽咽出声。
因为。
那是大汉国的军礼。
ps:昨天出了点意外,没法更新,今天继续更,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