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小心翼翼地行走着。
忍不住心中欣喜，一双眼睛更是隐隐泛光。
在他看来，赵高告诉他的消息，便是一个极其明确的信号！
这意味着自己距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近，自己距离那一天也越来越近！
看着始皇帝君临天下的样子，胡亥不知道在心里已经憧憬了多少次。
当自己也穿上那一身黑袍，带上象征着大秦最高权力王冠的时候。
当自己也像父皇那般，登上大气最高的高台时。
又会是一番什么模样？
想必到那个时候，就算扶苏也只能跪在自己面前，表示臣服吧？
想必到那个时候，就算天下最美丽的女子，只要自己一句话，便能轻易得到了吧？
想必到那个时候....
胡亥心中呈现出一幅幅关于未来的完美画卷，这让他喜不自禁。
要是在以前，他根本不敢想。
可是如今扶苏不在，父皇身体不好，而距离成功的机会也近在眼前。
“如此...属于我胡亥的机会就来了啊....”
“哈哈哈....”
想到这里，胡亥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
咸阳宫中，始皇帝正紧锁眉头，批阅着奏章！
这位皇帝非常勤奋，跟后世所描述的形象完全不同。
有人统计过，始皇帝一天要批阅的竹简是120斤！
这也需要整整两个人才搬得动！
常年如此，雷打不动！
就算在巡游途中，这个习惯也很好的保留了下来。
见胡亥来了，祖龙眉头稍稍放松。
这么多儿女之中，若是论孝顺的话。
还是胡亥最懂事！
也只有这孩子，才会隔三差五来看他。
而其他的子女们...
不说也罢。
“胡亥，你过来。”
胡亥听到祖龙召唤，自然不敢怠慢。
立即提起衣服，快步走了过去。
在行走的过程中，他不忘观察祖龙。
奇怪！
怎么今日父皇看起来气色如此之好！
可是老师明明说过父皇生了病啊！
正当胡亥犹豫的时候，祖龙抬起手，扔来一张竹简。
“来，你说说，该怎么办好？”
见胡亥也在，祖龙忽然有了主意。
虽然说这个孩子未必能继承大秦，但以后毕竟是要封王的。
在封地的时候，少不了要配合郡守处理各种政务。
与其到那时候再学，倒不如从现在做起，先适应适应。
毕竟是嬴政的子孙，行政能力应该不至于太差吧。
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思，祖龙才将一封竹简交给胡亥。
胡亥拿起竹简，眉头不由得就皱了起来。
事情很简单。
就是辽东郡半年没下雨，庄稼颗粒无收。
百姓们活不下去，竟然打劫官仓。
前前后后，竟然有上千人参与其中。
虽说损失了一部分粮食，但好在没有人员死亡。
而赶来增援的官兵很快逮捕闹事的全部百姓！
现在这些百姓都被关押起来，等待皇帝的最终裁决。
当地郡守不敢隐瞒，于是连夜上报，请求皇帝定夺。
胡亥看完之后，心中顿时就有了主意。
于是也没多想，便自信道：
“依儿臣看，这些个百姓，应该全部处死！”
“嗯？”
始皇帝眉头一皱，意外地沉默。
胡亥已经跟赵高学习秦律多年，对于大秦的律法极为熟悉。
他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继续说道：
“根据我大秦律令，黔首之辈，若是袭击官兵，轻则削足、割鼻，重则可以处死！”
“而在这件事中，这些无知黔首不但袭击官吏，竟然还抢夺粮仓，更是罪加一等！”
如果放在以往，胡亥这么说是完全没问题的。
这样的处理方式，也符合大秦的习惯。
可以说，面对胡亥的回答，任何人都挑不出瑕疵来。
但是此时此刻，始皇帝却黑着脸道：
“半年未雨，颗粒无收，百姓早已是食不果腹，为了求生，抢夺粮食，这也算有罪么？”
胡亥：“我....按照大秦律令....”
“别说了！”祖龙大袖一挥，眉宇间已有一股怒意。
祖龙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他对胡亥的回答很不满意。
这不是他想听的答案。
眼见此景，胡亥继续说道：
“父皇！我大秦以法家立国，法度就是法度，任何人都不能违抗....”
“那朕问你，若你是这快饿死的灾民，你还赞成处死他们么？”祖龙问道。
胡亥沉默了。
因为他也意识到一个极为严峻的问题，那就是律法之事，向来是约束他人容易。
一旦用在自己身上，那必然是千难万难了。
“我....”
“别说了，你先回去吧。”
始皇帝叹息一声，对胡亥说道。
此时此刻，他也有些心烦意乱。
面对这个问题，他也是七上八下，心中复杂。
若是按律令执行，他自然心中不忍；可是要放着不处理的话，那无异于纵容犯罪。
辽东郡抢粮案，已经成为压在他心口的一块石头。
这实在是一件难以抉择的事！
见始皇帝态度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胡亥心都凉了半截！
他不明白始皇帝究竟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难道忠于法家，忠于大秦立国的精神，也错了么？
这样的事过去又不是没发生过，可是哪一次不是杀呢！
最过分的是连饥民一起杀掉！
这样一来，这世上也就不会有饥民了。
如今的始皇帝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胡亥叹息一声，轻声道：“那儿臣先走了...”
“父皇多多保重身体，按时吃药....”
“行了！”
被胡亥这么一说，就连始皇帝也都有些不耐烦了。
祖龙也越来越心烦意乱，不知怎么办好。
要是放在以前，这样的案子根本不是事；但是如今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竟然开始可怜这些百姓。
庄稼颗粒无收本来就已经不幸，如果再因为抢夺粮食而处死他们，那岂不是不幸之上再加不幸？
若是法家的威慑建立在无辜者的死亡之上，那么赵简说得对，谋国可以用法家，但是治国不行。
“对了！那小子！”
始皇帝忽然想起了什么。
原本紧皱的眉头终于放松下来。
他挥挥手，招来赵高道：
“快去准备车马，真要出宫去...”
“是！”
咸阳城外，祖龙心情愉悦。
虽然此时已是深秋，秋风已经算得上凛冽，但是始皇帝心中却是暖流四溢。
他有些想念赵简酿的酒了，也有些想念赵简做的菜了。
“去大秦酒家！”
“朕倒是要看看，如今咸阳城中最火热的酒家究竟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