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都城东京,又称汴京、汴梁,是当时世界上著名的大城市,居民近二十万户,城内酒楼、饭店、茶馆、店铺林立,商业十分兴盛,营业直到深夜。香料、首饰、金银漆器、珠宝玉器、绫罗绸缎、古玩字画、时令鲜果、鱼、米、肉、蛋、茶等各色商品一应俱全,全国各地和国外的商品由陆路、运河和海路源源不断地运抵京师。
城中有早市、夜市,还有热闹的瓦肆。所谓瓦肆是指城中的娱乐场所,那里有戏曲、杂技和武术表演,还有艺人说书,机灵的小商贩在人多处摆起地摊或者经营各色小吃。三教九流的人混杂在一起,热闹非凡。
整个东京城布局规整,由内向外分为宫城、皇城和外城。宫城俗称大内,是皇帝和他的妃嫔及子女起居的地方。皇城是皇帝处理朝政,接见外国使节和政府官署集中的地方,而且也是最繁华的商业区。外城是居民区,也是京师防务十分重要的地方,驻有大量禁军。
梅剑心替双方作介绍。“徐冰”与梅勇地位相当,过东来是“徐冰”的下属,依江湖礼节执后辈礼拜见梅勇。梅勇连声道:“不敢当。”
扬武对梅勇只是略一点头,并不施礼。梅勇已得长子密报,知道眼前的“武微”就是名震天下的扬武,非但不以为忤,还赔上笑脸道:“武公子仗义相助,敝局上下齐感大德。”
扬武道:“梅局主何须言谢?在下受雇于贵局,拿了贵局的奉禄,自然要替贵局出一份力。况且劫镖的是在下一位朋友的部属,该在下向局主赔罪才是。”
梅勇道:“犬子有命回来全赖公子之赐,当然要谢。在下已略备薄酒,为武公子、过指挥长及五湖堂的各位兄弟接风洗尘,武公子、过指挥长,请入席。”
早就有人牵来两匹金鞍骏马立在一旁等候——金鞍非是纯金打造,而是饰有金线图案的丝织软垫马鞍。扬武、过东来和梅家父子上马之后,南方镖局的镖师,五湖堂的护卫和梅府接应的人一行五百余人押着数十辆镖车,浩浩荡荡地向梅府行进。沿途百姓见一位乞丐模样的人和梅府主人并骑而行,齐感诧异,猜不透那“乞丐”是何方神圣。
扬武首次来到京城,立刻被京城的繁华吸引。可容十匹马并排奔跑的宽阔街道,林立的店铺,鳞次栉比的民宅,一幢挨着一幢,连成一片,密密麻麻的,数可胜数;熙来攘往的人如潮水般涌动,但又井然有序,购物的、逛街的、走亲访友的、外出公干的,还有为生计奔波的,各行其道,并无纷扰。
飞云镖局的镖队经过时,百姓纷纷让道,镖队的通行很顺利,约三炷香的功夫到达飞云镖局总局。梅家父子引扬武和过东来两人进入梅府内院奉茶。其余的人则被安置在总局休息。
梅府仿皇宫分两层布局,里面称梅府,是梅家家族成员起居的地方,内有花园,遍植花草林木,园中有假山清池,池中种莲养鱼,池上有亭十余个,各亭以圆形石墩和石桥相连。苍翠的树木引来许多鸟,加上梅府饲养的珍禽,不下数十种。整个花园占地两百亩,占了梅府面积的三分之一。外面是飞云镖局总局,将梅府围在中央,居住着两千多个镖师、趟子手和他们的家眷。梅勇办公的地方也在那里。
闲话了一些江湖中事,将近正午,梅勇在家中客厅摆起酒席,宴请扬武与过东来。梅剑心和他的三位叔父梅信、梅仁、梅义及梅家艳名远播的美女梅开芳作陪。
离“珍妃”华诞还有半个月,到京城的当天下午梅剑心就陪同扬武逛京城,游相国寺,次日游开封铁塔,听京第一名妓李师师抚琴唱曲……
过东来在抵京城的当天就起航回岳州。五湖堂总堂形势仍十分紧张,尽管有天星教出面调停,还是难保丐帮不会发动第三次进攻。因此过东来在东京一刻也不敢多耽。在东京城逛了几天,扬武就已熟悉东京城的主要街道。
一日扬武独自一人到天下第一酒楼“摘月楼”饮酒,带着三分醉意回梅府,徜徉在大街上,竟没留意身后有五匹快马疾冲而至,骑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锦衣少女,后面跟着四名佩带腰刀的大内侍卫。
那少女是徽宗皇帝赵佶最宠爱的女儿,封号“闭月公主”,芳名叫做赵明月,系“珍妃”梅兰薇所出。珍妃近日忽得怪病,腹痛如绞,茶饭不思,宫中御医全都束手无策,遍传京城名医数十人,竟无一人能查出病因。
珍妃才病了三天就明显地消瘦了。武学与医道相通,梅从云武学精湛,深明医理,梅兰薇病急乱投医,就命女儿去请她外公。
赵明月挂念母亲病情,一路自然是快马加鞭,路人见她身后跟着四名大内侍卫,老远就让开道,倒也相安无事,哪知碰到醉意朦胧的扬武,听不到呼喝。眼见赵明月的坐骑就要撞上扬武,赵明月惊呼一声。出自练武之人的本能反应,扬武硬生生移开三尺,险险避过身后的快马,惊出一身冷汗,同时心头无名火起——竟然有人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便急展轻功,越过前面的四匹疾驰的奔马,跃上赵明月的马背,揽住她的细腰,责备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差点撞了我,我要代你家大人好好管教你。”
赵明月千金之体从来没有被青年男子亲近过,扬武将她又搂又抱赵明月哪能不怒,娇叱道:“放开我。”右手抓着马缰绳,左手下切扬武抱住她的手。靠近赵明月的两名大内侍卫一齐由马背跃起,分击扬武的左右肩胛。
扬武微哼一声,左手袍袖鼓起,抱着赵明月的手仍然不松,同时功聚肩背。赵明月如击木块,手掌隐隐作痛,这当然是扬武看她年纪幼小,只是稍作惩戒,不然绝非隐隐作痛那么简单。
攻向扬武的两名大内侍卫苦头可就吃大了,两人各折了一只手,被他的护体真气震飞,跌落数丈之外,惨叫不绝。
赵明月急忙勒住坐骑。另外两名大内侍卫也勒住马,拔出腰刀,喝斥道:“大胆刁民,竟敢对公主殿下无礼,还打伤大内侍卫,不怕满门抄斩吗?”
扬武颇感意外,仔细打量赵明月,见她皮肤白皙,容貌秀美,虽然年纪尚幼,但是已初现美人雏形。赵明月见对自己大胆无礼的男子容貌俊雅,敝衣不掩其超凡脱俗的高贵气质,乱发犹见其飘逸和桀骜不驯,全身散发着一种莫测高深的邪异气质,将责备的话收了回来,粉脸泛起了红晕。
扬武吃了一惊,心道:“难道这个小姑娘竟也看上了我?”忙松开左手,双掌轻按马背,冲天而起,跃下马背。
两名未受伤的大内侍卫忌惮扬武武功了得,持着刀,却不敢上前,嘴上装腔作势道:“怕了吧?怕了赶紧向公主殿下陪罪,或许公主会从轻发落。”
扬武好像根本不当大内侍卫的存在,不理那发话的侍卫,只是望着马上的“闭月公主”道:“你真的是公主?”
赵明月道:“当然是真的,难道还会有假?”
扬武道:“那你家里一定很有钱了?”
赵明月不知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沉吟道:“钱是有一些,但都是国库里的钱,不能随便动用,很有钱倒也谈不上。”
扬武嘿嘿道:“有钱就好,你的马撞了我,你怎么赔偿我的损失?”
赵明月道:“你胡说,你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我的马怎么撞了你?你打伤了我的侍卫,对我……哼,对我无礼,我还没治你的罪哩!”
扬武道:“要不是我反应快就被你的马撞了,撞没撞上都一样,你要是不赔我损失就别想走。”
赵明月气得发抖,怒道:“大胆刁民,非但以下犯上,还颠倒黑白,勒索本公主,本公主若不将你治罪,你还以为没有王法!”扭头道:“马护卫,速调一营御前侍卫过来。”
马姓护卫施礼道:“卑职遵命。”飞身上马,向最近的御前侍卫卫所驰去。
扬武假装害怕道:“喂,小公主,草民知错了,草民给公主陪罪好不好?”
“闭月公主”气愤难平,回绝道:“不行。”语气决绝,毫无回旋余地。扬武面色一变,厉声道:“小姑娘,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是奈何不了我,我的索赔可要翻倍啦。”
“闭月公主”不屑道:“我才不信你有三头六臂,要逃现在还来得及……”“小姑娘生在皇宫内院,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今天我就让你开开眼界。”
最近的御前侍卫卫所距扬武与“闭月公主”起争执的现场不足两里,很快马姓大内侍卫就奉命将一营御前侍卫调来。营为禁军、御前侍卫和大内侍卫的编制,三百余人。营的上级编制为镇,其上级编制为师,再上为军,京城驻有禁军二十万,御前侍卫三万——统称御林军,大内侍卫三千。
大内侍卫中三百名武功最高,最可靠的人受封为护卫,有官阶,自正二品至正七品不等。大内侍卫都尉为正二品,正三品、从三品和正四品护卫约有三十余人,赐金牌,可带刀自由进出皇宫,巡察城防和调动镇级以下禁军和御前侍卫,俗称带刀护卫。
一营御前侍卫来回奔走,布成阵形将扬武层层围住。扬武凝立不动,双目微阖,进入“劈天掌”第三招“地动山摇”之“止攻”心法的静守状态。
虽然闭着双眼,但是对外界的感应却成百成千倍地加强了。感应是很玄奥的东西,它不同于通过眼、耳、鼻等感觉器官得到的感觉。大家都知道人眼存在“视觉暂留”,所谓“视觉暂留”是指人眼看到的景象能在视网膜神经中存留1/24秒,电影就是依据“视觉暂留”的原理拍摄的,在拍摄过程中,每张胶片保持1/24秒的时间间隔,拍摄的动作是不边续的,但是放映的结果却是连续的。打乒乓球时,急速飞行的乒乓球的速度可以超过200公里每小时,约合168尺每秒.
球员通常在3尺范围内作出反应,而三尺之距乒乓球只要飞行1/56秒,在“视觉暂留”范围内,也就是说球员接球时他眼中所见的球还是1/56秒前的球在三尺外留下的虚假影像,按理他是绝对接不了球的。
但实际上却是,他能将球拍伸到准确的位置并以适当的角度和力度接球,这靠的就是玄奥的感应。神秘的心灵感应和预感都是感应的一种。御前侍卫布好阵势,只等“闭月公主”下令。
赵明月见扬武“死到临头尚且不知”,心中暗叹,道:“将他拿下,要活的,不要伤他性命。”
一名军官腰刀一挥,众侍卫一哄而上。扬武突然睁开双眼,左手拗断刺来的一支长矛的矛尖,震断了两支长矛,右手拍落两把单刀,踢飞三名侍卫的兵器,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靠近扬武的八名侍卫几乎是同时发现手中兵器毁掉或失手,八名侍卫退后,后面的侍卫拥上,刀枪齐出。扬武跃起丈许,避开刀枪,双脚急踢近身侍卫的面颊,七八名侍卫仰面跌出。公主在旁,众侍卫人人奋不顾身,虽目睹扬武的强横武技仍然前仆后继,奋勇向前。
扬武落地之后,“止攻”心法所需的强大内力已经蓄积完毕,前扑的侍卫忽然如中了定身法般一齐定在当场。
扬武缓缓向赵明月走去,所经之处,众侍卫纷纷被“止攻”心法的内力封闭了穴道,动弹不得。赵明月见扬武衣袂飘飘,乱发无风自动,诡异至极,每近前一步,心里就“扑通”一跳。转眼间三百御前侍卫大多都被“止攻”心法定在当场,只有距离扬武较远的才免受波及。
走到赵明月跟前三丈远,扬武收回内力,飘动的乱发和衣袂也静止下来。少数未被定身的侍卫护在赵明月身前,但慑于扬武的威势,不敢上前。赵明月勉强镇定心神,颤声道:“你想干什么?”
扬武面无表情道:“我要你赔我损失。”
赵明月蹙额:“你要多少?”
扬武伸出两个指头。
赵明月道:“两百两?”扬武摇头。“两千两?”扬武仍摇头。“两万两?”仍是摇头。“二十万两?”赵明月愀然变色。
扬武摇头道:“都不是,两千万两。”
赵明月几乎惊得从马背上掉下来。“怎么,赔不起?赔不起就拿你作抵押。只要你嫁给我,两千万两就可以免掉。”
扬武话未说完,两名侍卫怒斥一声,双双扑向扬武。扬武望也不望他们一眼,夺过两侍卫的单刀,双手同时运劲,两柄单刀立时断为数截。两侍卫抛下手中刀柄,挥掌攻上,印上扬武的前胸,才发觉如击到棉花团上毫不受力,正感不妙,一股大力传来,双双跌倒。
赵明月见扬武武功如此了得,又怒又怕,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扬武见她受的惊吓也够了,忙道:“小姑娘,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赵明月仍然呜咽不已。
扬武继续劝道:“你不想嫁给我就算了,我不会强迫你的。”
赵明月见他不似说谎,止住哭泣,问道:“你不要我赔你损失啦?”
“不要,本来我是想教训你,但是……你一哭我的心就软了。”
赵明月破涕为笑:“谢谢你啦。”
扬武:“有一句话我必须教你,权力不是无所不能,不要滥用你的权力。”
赵明月:“多承指教,我会记住你的话。”
见场中两百多被“止攻”心法定了身的御前侍卫人人眼珠活转,面色如常,犹疑道:“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武功,不用出手就将他们全都定住了?”
扬武不想跟她作过多解释,含糊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以内力封闭了他们的经脉,令他们暂时不能动弹而已,过一会儿他们就可以恢复。”
赵明月放下心事,极力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怯生生地问:“我现在可以走吗?”
“当然可以,没有人会拦你。”扬武想了想,不大放心,叮嘱道,“只不过骑马慢点,不要再撞人,这世上像我这么好说话的人并不多,你要小心。”
在扬武眼里,赵明月只是一个莽撞的小女孩,而不是一个高贵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