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珩微微摇头,满肚子怨气地看着赵允嘉。
心想,你尽管说,若是说的信口开河,看我不当着陛下的面拆穿你。
这个农学院的领头羊,对于农业一块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做了几十年的研究,怎么会惧怕一个少年。
其他几位农学家,也是一脸不满。
今日陛下也在,可容不得你胡言乱语。
农业一事,他们祖上几辈一直在专研,都在为大秦效劳,莫非还有人比他们更懂?
这个少年的话,简直就是无的放矢。
这让他们感觉到十分的不爽。
当然,他们也不是一味的看不起这个少年。
普天之大,确有能人异士,但一个少年的本事,想来又能有多大?
赵允嘉想了一下措辞,缓缓道。
“邹先生,晚辈先回到先生第一个问题。关于百越闽中郡开垦农田一事,此事并无不妥。”
“并无不妥?如何妥?!”一听到这个话,邹珩就按捺不住心里的气愤,“那南方水稻收成可比我们的小麦低,大力开垦岂不是浪费我大秦的人力。”
嬴政无奈地笑了一下,这老夫子,怎么话都不让别人说完。
“邹珩,且听赵允嘉把话说完。朕明白你的心情,大家都是为了大秦,为了大秦的子民,意在学术讨论,而不是意气用事。”
“喏。”
邹珩躬身行了一礼。
嬴政随即向赵允嘉投去眼神,示意他继续。
赵允嘉沉声道:“我大秦幅员辽阔,如今攻下百越一隅,设立闽中郡。南北不论气候还是水土,皆有不同。这点邹先生认同吧?”
邹珩点了点头。
赵允嘉一笑,“南方气候湿润,降雨充足,土地远比北方肥沃,种植的乃是水稻,而非小麦,因为气候性原因,故而水稻可一年两产、乃至三产。”
“单次产量确有不足于小麦,但架不住产次多啊,这么核算下来,是要比小麦的年产量多。”
邹珩面露不屑,“你的说法可有考据?一年两产,乃至三产,我闻所未闻。陛下在此,可容不得你胡言乱语。”
赵允嘉笑道:“百越之地日照充足,常年温度适宜,哪怕是冬日气温都比北方高,且水稻的生长周期短,只要土地经过打理,是可以做到的。”
“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北差异正是如此。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个典故邹先生听过吧?”
“水土条件不同,同一农作物的生产周期和方式、产量自然不同。邹夫子专研农业这么久,不会不知道吧?”
“我······”邹珩一时语塞。
的确正如赵允嘉所说的,莫说南北,就是在秦岭左右,同一品种的作物生长都有极大的不同。
嬴政和王翦相视一笑。
这小子,的确有些东西,并不是无的放矢。
邹珩可是出了名的牛脾气。
对于农业学术这块,就没服过谁,一旦涉及到此事,谁来都不给面子。
赵允嘉竟然能让他语塞,可不是稀奇事情么。
其他几位农学家见邹珩不说话,他们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反观赵允嘉这边,依旧云淡风轻,他并不像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
大家都是为了大秦,为了百姓,观点不同而已。
赵允嘉继续道:“再说,邹夫子兢兢业业专研十余年、几十年,这件事只需要一年来证实,如果是真,百利而无一害,是假,那也是小子的责任,邹夫子依旧是农学院的邹夫子。”
“我大秦覆灭六国,豢养了一大批囚徒,他们一部分去了北边修建长城,一部分修建各种工程设施,都是我大秦在养着他们。”
“让给他们把多余的力气都用在这上面,少一些复辟之心,说到底还是在消耗着我大秦的国库。”
“如今国库既要支援南北大军,又要豢养囚徒,都是由老百姓们养着。”
“与其指着本就生活艰难的老百姓为生,不如让那些囚徒自己养自己,去开垦土地这点,也是有利无害。”
“一旦此事落成,那些囚徒便可扎根于当地,也可以切断了与六国余孽的联系,好事一件。”
嬴政眼神瞬间一亮。
赵允嘉一席话有理有据,条条都说到了点子上。
是啊,嬴政当初让这些囚徒四处修建工程,还真不是为了奢靡,而是想耗尽他们那一膀子的力气。
就怕六国余孽作乱。
这些囚徒只要干活累了,谁还有力气跟着你造反,何况大秦还给他们饭吃。
大秦宁愿多一些征收,都不愿减少囚徒的口粮,就是担心他们造反。
这些人既有吃的,又不至于闲下来,才是最正确的处理方式。
嬴政满意地点了点头。
怎么扶苏就想不到?
扶苏曾经谏言,减少囚徒的数量,这无异于放虎归山。
难不成还要等他们休养生息,日后变成养虎为患?
可知道,六国余孽贼心不死,就是要不断消耗掉他们的锐气,让他们最终甘心臣服于大秦。
包括代表着贵族派系的冯去疾,也是谏言削减徭役和囚徒的口粮,为的不就是给权贵争取更大的利益。
为了这两件事,嬴政可没少和这两个派系舌战。
好在嬴政是当今大秦的天子,即便他们再怎么说,都不曾松口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