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
荥阳观,
近两千流民,手持兵刃器械,甚至有的手上拿的还是农具。
锄头扁担,刀枪棍棒,几乎五花八门。
为首的中年人,手中高举长刀,麻布短打上还有几个破洞,站在一处小山坡上。
望着身边浩浩荡荡,眸中带着得意的神色。
面上刀疤狰狞纵横,满是凶戾与的恐怖。
赫然正是这群流民的首领,只是没人知道,他同时也是自琅琊州外逃难而来的土匪首领。
“向着县衙冲锋!宰了这些建奴的狗腿子,咱们汉人自己当家做主!”
下方大多是饿昏了头,杀红了眼的流民,这些时日尝过了冲击城门,抄狗大户家产的感觉,此刻闻言,一个个纷纷点头,眸中满是激动振奋,随着首领一同高呼着。
“汉人自己当家做主!”
“宰了建奴的狗腿子!”
“冲啊!”
荥阳关城墙上,一道身影身着绸缎长袍,顶戴花翎边缘,几乎已经被汗水浸透,单是看他绣着鸂鶒的补子,众人自也知道,此人赫然正是荥阳关如今的县令,李应同。
李应同模样显得有些狼狈,衣冠也几乎像是从水中捞出一般,双眸更是满布血丝,在消瘦的双颊上显得那般诡异,死死望着城墙下方汇聚如潮的流民。
这里还只有两千,后方,赫然还有源源不断赶来的流民群。
这些日夜冲击荥阳关城墙的乱贼,据统计,最少有八千到一万人,不可谓不多。
区区一个荥阳关,纵然再是关卡要冲,所驻守此处的,无非也只是一个千总,统兵不过两千,面对这样恐怖的情形,单单是守城尚且吃力,不要说平乱了。
六七日的功夫,这些流民便冲击了城墙不下三十次,如今,荥阳关内,朝廷的兵力,只剩下一千二百人,仍是死死咬着牙,守着城墙,与下方流民对峙着。
此刻,见到流民又有冲击城门的迹象,李应同额头冷汗漱漱而下,狰狞咬牙,咆哮着开口。
“守住,都给我守住!”
“等援兵前来解围,本官已发书信,不日援兵即可到达!”
事已至此,无论援兵能否到达,他都不能让这些将士松懈。
他怎么会不清楚,那些被流民破城之后,城中的县令县丞等大小官员,到底是怎样的结局。
现在的官府与这些流民,只有你死我活!
这一刻,汹涌如潮的大军,气势汹汹,抬起厚重圆木充当攻城锤,疯狂冲击着荥阳关城门。
此刻显得脆弱的城门,纵然被荥阳关守军再三加固,但表面上本就伤痕累累。
此刻在流民们近乎癫狂的冲锋下,终于不堪重负。
砰的爆响中,出现一丝裂纹。
“城门裂了!”
这一刻,听到城下的呼喝,李应同面色剧变。
守城千总闻言,同样双眸的中带着绝望。
完了,军心要散了!
果然,城卫军此刻一个个面露惶恐,颤抖着望向城外愈发聚集的流民。
而那位流民首领见状,则是狂喜着挥舞大刀。
“城门要破了,一鼓作气,杀入城中,宰了建奴的狗腿子们!”
“兄弟们,杀!”
下一刻,蒙阳城方向,整齐步伐宛若雷暴,隆隆作响。
所有人都看到了最为震撼的一幕。
官道上,尘烟滚滚,一杆玄色旗帜迎风展开,猎猎作响。
旗帜上,硕大的赢字古篆,神秘而古朴。
大旗下方,赫然是一名名精壮凶狠的男子,面色狰狞凶戾,阵列森严,精密无比,每一步都像是提前丈量,未出丝毫差错。
杀气腾腾,列阵冲锋!
两翼方向,则是身着玄色铁叶战甲的另一支大军,精钢环首刀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寒芒乍现,宛若一道玄色浪潮,汹涌澎湃,浩荡而来。
荥阳关外的流民何曾见过此等气象,纵然是荥阳关守军,亦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但眼前这支大军,称得上是精锐中的精锐,所有流民都不会怀疑,自己一旦反抗,对方会否将自己当场斩杀!
这一刻,近万流民几乎是一触即溃,颤抖着放下手中兵刃器械。
两千对一万,赢家,完胜!
彼时,孙成业面色冰冷,望着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击溃的流民,漠然开口。
“将这些流民押解回去,审问身后主使。”
当即,派遣了环首刀军,直接押解其中五千流民,向着蒙阳城方向而去。
李应同见状,整理衣冠下了城楼,拱手开口。
“多谢将军前来驰援。”
孙成业漠然看了李应同一眼,随意拱了拱手,也懒得理会李应同难看的神色,旋即调转马头。
“入城!”
夜间,急行军而来的老族长嬴阏阊,在县衙接受宴请。
席间,李应同拱手遥望王城,神色恭谨。
“此次大乱,幸得陛下圣裁,大清护佑,否则荥阳关必然不保。”
嬴阏阊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下辈子投胎,希望你当个建奴,汉人身份,太委屈你了。”
李应同闻言,面色狂变,只是下一刻,尸首便直接分离!
孙成业鄙夷收刀归鞘。
“这也算汉人血脉?一条狗罢了。”
彼时。
山丘关。
赢家军赶到之时,山丘关已经聚集了近万流民,同样危在旦夕。
只是在赢家军面前,这些乱民终究是一触即溃,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流民很快便被押解了五千,回到苏城方向。
彼时,嬴孤夜同样率领赢内军急行军而来。
一心报效清廷的胡岑业,几乎连反应都没有,便直接被枭首!
是夜,卢明德慨然望着面前城池,踌躇满志。
今日嬴孤夜,亲自敕封他驻扎山丘关,日后,终于能一展所学,重振卢家声威了!
他仍要让世人看到,他卢家,从来都是汉人中,骨头最硬的一批存在!
“建奴,当杀!”
不仅仅是卢明德,另一边,早已接到嬴孤夜授意的老族长,同样命孙成业,驻守荥阳关。
总领这咽喉要道之地一应大小事务。
当晚,孙成业哽咽着遥望祖地。
“不肖子孙孙成业,必重振我孙家声名,尽先祖未尽之功!”
此刻,琅琊至河洛,咽喉要道,尽在赢家手中!
彼时。
蒙阳城内。
率领大军星夜兼程,赶回蒙阳的嬴孤夜,正在书房中查看着此次山丘关所缴获的物资等物。
这些流民手中,大部分都只有农具,少部分则是兵刃。
毕竟,许多都是无以为继,活不下去了,这才铤而走险,自然不会富裕。
领头之辈直接被嬴孤夜斩杀,煽动人心者,被夜不收审讯出,赫然是流窜到琅琊境内的土匪。
直到的清点清楚后,土匪,煽动人心者,各方势力探子,全部被斩杀。
现在,只剩下了四千九百流民,其中老人一千,妇孺一千,青壮则只有三千左右。
而荥阳关与山丘关所押解的流民几乎相同,全部运送苏城。
筛选清楚后,五百妇孺,一千老人被分配到城中进行屯田开垦,建设大棚。
剩下五百妇孺,则是直接被分配到纺织厂,成衣厂中,为赢家生产。
青壮流民大部分都是孤身一人,只有千人左右,拖家带口,被选入赢家军参军,其余两千青壮,则被分散到矿区挖掘搬运矿石,铁匠工厂炼铁处理原料,木匠工厂生产家具等等杂务。
赢家答应管饭,剪辫子,甚至还许诺开垦免税,两日一次肉食,原本造反,以为会死的流民哪里见过这般场面,一个个乐得找不着北。
而现在,苏城的情况,几乎也与蒙阳城相当,在请示了嬴孤夜后,嬴阏阊自行安排,统计很快便传到了蒙阳城。
此次不仅扩大了赢家势力范围,同时,物资财力,也是翻了几乎一倍。
尤其是赢甲军与赢外军,各自再扩军千人,势力发展愈发迅速。
同时。
在扫平了乱民,入城后又用重典,斩杀了不少世家大族后。
荥阳、山丘两关,孙成业,卢明德冒着前任县令笔迹,传上奏疏捷报。
内阁几位大学士大喜过望,派人前往两座关隘内核查之后。
立即将此处情形通传到了御驾亲征的康熙手中。
虽然对琅琊,河洛一带的乱象,康熙并不紧张,但事实上,这些区域还是至关重要的。
如今长江以南已经彻底乱了,造反之声此起彼伏。
朝廷应当将兵力汇聚一处,集中解决藩王祸患,中原腹地,能够安稳自然是最好不过。
旋即,康熙望着战报,笑着点了点头。
“大善。”
提笔写就圣旨,直接令发吏部,传入蒙阳城赢家。
蒙阳城赢家,平乱两关有功,忠心可嘉,即令族长嬴阏阊擢升正七品琅琊副守备。
擢升嬴阏阊之子赢星辰继任蒙阳县令。
赐黄马褂,锦袍,金千两,银八千两,战马五百匹,绸缎千匹。
赐御笔牌匾,忠良之后。
随着琅琊兵备道徐关荣将旨意带到,随之而来的琅琊大小官员无不羡慕眼热。
赢家这次出兵,不仅几乎没有任何亏损,甚至还借此进入了当今陛下的眼。
徐关荣笑着看向老族长嬴阏阊,拱手行礼。
“赢兄,日后你我同僚携手,定要守好琅琊,为朝廷分忧。”
其余随之而来的大小官员闻言,同样纷纷拱手。
“是啊,此次赢家可就算是平步青云了。”
“日后官场步步高升,可不要忘了我等同乡之谊。”
嬴阏阊笑着应付了两句,眸光却始终冰冷。
随之而来,则是关于赢家斩杀流民,平乱琅琊,获得赏赐的消息,被清廷当即通传天下。
西山省一带,以前明文人士子家族徐家为首的乱军,公然传话。
“赢氏一族倒行逆施,助纣为虐,以汉人之血脉,为清廷行走狗之事。”
“当今天下大势,汉人民心所向,万众一心,俱为复我衣冠,还我山河,赢家败类,当讨!”
“凡诛赢家逆贼者,可得徐家资助银两三千,战马百匹!”
另一边,东山省一代,尤其是琅琊周边。
同样有以朱三太子之名起义,目前已占三座县城的乱民。
听闻赢家竟然因为将屠刀对准汉人,获得了清廷赏赐黄马褂,升官发财。
无不未知义愤填膺,传话赢家。
“以汉人身份,肆意屠戮同族,升官发财,此等行径,为人所不齿。”
“纵观赢家发家之初,便是以斩杀汉人为路,平步青云,此等清廷鹰犬之罪,罄竹难书,当斩!”
与此同时。
滇境。
原本得知长江以北,河洛,东山一带,流民大乱,吴三桂心中尚且平缓了许多。
此刻,正在书房中,看着前线奏报。
如今三藩大势已成,联手之下,边缘诸地固若金汤。
纵然是清廷已经调集八旗劲旅前来,仍是半步不得寸进。
加上他喊出的反清复明口号,与清廷这些年来对汉民的严苛。
如今整个中原,九州大地上已经成为了一滩马蜂窝,处处都是流民起义。
虽然他也知道对于战局来说,这些事情无关紧要,但事实上,虽不能左右战局。
然终归康熙无法全力以赴,势必为此分心些许。
只是他却想不到,一个小小赢家,竟然将中原腹地最乱的琅琊,河洛二地乱象,平了近半。
这一刻,吴三桂看向正在禀报的手下,冷笑着开口。
“赢家?盛世之犬罢了。”
很快,吴三桂对赢家的评价,几日内便流传到大江南北。
一时间,人人唾骂其背宗忘祖,是清廷鹰犬,名声竟是不曾挽回。
至于起义军本就极多的东山省,河洛一带,更是人人唾弃鄙夷,使得声名狼藉。
就在天下人尽皆唾骂赢家无耻之时。
荥阳关,城门处。
嬴孤夜并族中青年将领,几名族老,正率军送前来传旨的太监离去。
此次传旨,蒙阳,荥阳关,山丘关,苏城四地,几乎通传。
望着太监远远离去,嬴孤夜漠然转身,率领众人回到议事堂内。
原本面上笑吟吟的神色,已经变得冰冷凶戾。
站在他身后的,赫然正是赢孤戾等六名赢家青年将领,卢明德,孙成业等两名外姓将领。
还有以老族长嬴阏阊为首的五名族老,赢星河,赢星海,赢玄阳,赢九江,赢星辰等几名嫡系文臣。
嬴孤夜目光凌厉,宛若鹰隼,环视着面前的赢家高层。
这些,都是如今赢家的文臣武将雏形。
鎏金的牌匾仍在众人身后,殷红鲜艳的红绸挂在上方。
一旁,则是御笔亲书,康熙手写的四个大字。
忠良之后。
望着四个字,嬴孤夜狞笑着。
“忠良之后?”
旋即,看向麾下一众大小官员。
“接下来,蒙阳,苏城,荥阳关,山丘关四地,屯田开垦,吸纳流民征兵,全部加速!”
“全力以赴,抓紧每一刻让赢家不断壮大,我赢家如今既然已经控制琅琊一线,便全力经营。”
“背负一些臭名算什么?接下来,实力积蓄够了,想必我赢家造反的时机,也就到了!”
听闻嬴孤夜定下规划方向,一众赢家嫡系,眸中满是激动,纷纷肃然行礼。
是啊,背负这些算什么?
赢家,要反!
而彼时。
时间已经来到了三月末。
虽然大雪已然不再,但寒风仍在呼啸着,似乎小冰河的余威尚在,这几天忽然又转凉了。
与此同时。
天下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乱了。
藩王靖南王耿精忠虽然暂时不曾表露,但蓄发易服,多有不臣。
另一边,平南王尚可喜,已然功成身退,其子尚之信,则是于东广之地不断调动兵马,似乎隐隐有所动作。
另一边。
镇守平凉的西陕提督王辅臣收到汪士荣送来的信笺,来自吴三桂的手书,邀请其出任总管兵马大将军。
只是王辅臣收到消息后,越过品级同僚,直接上报康熙,汪士荣身死。
王辅臣之子受封太仆卿。
张勇自此,与王辅臣心生间隙,平凉局势也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另一边,流民汇聚愈发多了。
包括东山省,河洛一带,川蜀一带,九州中心腹地,长江两岸,几乎遍地流民。
几乎每日清廷都能收到关于各地兴起叛军一事情,内阁大学士一时间焦头烂额。
粮饷,物资,兵员消耗甚巨。
放眼望去,如今天下大势,以康熙与吴三桂对峙为首,各州县几乎乱象频发,堪称骇人听闻。
而彼时。
荥阳,山丘,蒙阳,苏城四地,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一则四城几乎连成一线,扼守河洛一地至于琅琊的咽喉要道。
纵然有流民,乃至流寇大军准备进入琅琊,却也根本无力与赢家军此等精锐硬碰。
加之如今在赢家治下,百姓们甚至原本被城中大小官员巧取豪夺的良田都被大量还回。
虽然赢家如今名声不佳,但一时间竟也无人作乱。
声名最为狼藉的赢家治下,反而是最安稳之地,一时间倒也显得可笑。
如今,在嬴孤夜下令后。
四城几乎齐齐加快了城池建设步伐,从流民开垦开始。
四座城池正常吸纳的流民,每日里近乎源源不断。
流民的增多,意味着土地开垦,屯田面积的极速扩张。
同时,工厂,征兵两方面,也被现在的赢家视为重中之重。
四座城池相加,兵力如今已经到达了两万人之众,同时,平均下来,每座城池,开垦屯田几乎都达到了五万亩以上。
工厂方面,大量铁矿,布匹几乎源源不断被生产出来,随即加工成物资,铠甲,兵刃,囤积在仓库中。
整个赢家,在短短半月的时间内,近乎疯狂的发展。
宛若一块海绵,不断汲取着周边水分,充实自身。
而彼时。
赢家村,如今因为高筑城墙,加上面积疯狂扩张,流民人口,工厂集市的全面加速建设。
现在,被赢家命名为赢城。
嬴孤夜在短短三天之内,将原本在各地担任将领,文官,来自后世的族人全部召回。
而所有关于他们手中的军务政务,则是全部被暂时移交到了大清族人手中。
三百零三人,站在祖祠前,演武场中,阵列森严。
此处已经没有任何人,包括这个时代的赢家族人。
见到只有他们这些来自后世的族人,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已经猜测到了,族长的意思。
嬴孤夜没有丝毫犹豫。
直接在祖祠前,双指凌空挥舞。
一道带着神秘古朴花纹的青铜大门,半实半虚,悄然出现。
赫然正是已经冷却的时空之门。
现在已经是赢家第五次使用虚空之门,随着使用次数增多,虚空之门的冷却,同样也在逐渐增长。
这一次的冷却时间,是三个月。
而这一刻,嬴孤夜转身,看向身后族人。
“该进入了。”
“接下来,赢家,将呼唤嬴姓十四氏。”
“真正大规模举族入侵!”
铿锵洪亮的声音,带着狰狞杀气,在偌大的演武场上不断回荡。
每一位族人闻言,都激动无比,心神振奋。
隐忍积蓄了如此之久,赢家,终于要反了!
旋即,随着嬴孤夜,列阵整齐,毅然踏入时空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