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嬴孤夜话音落下。
演武场上,虽仍是鸦雀无声,但每个士卒眼中的振奋和激动,却是根本无法掩饰的。
场中,急促的呼吸声不断传出。
尤其是赢甲军,对于这些流民而言,这个向上爬的机会,堪称千载难逢。
清初很少用得上汉人,故而他们想出人头地,几乎没有任何希望。
更何况,其中还有很多,都是不愿为建奴效力的。
而赢家,不仅身为汉人,还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向上爬的机会!
此刻,赢甲军中。
一个身穿合金战铠,身躯虽然仍是略显孱弱,却神色精悍的男子,咬着牙看向嬴孤夜。
这名身着合金战铠的青年,赫然便是刚刚被被嬴孤夜点名,赐下战甲的伍长,卢明德。
没人知道,他曾经的身世,是前明遗孤,号称风骨最硬的卢象升的远房侄孙。
此刻,他双眸逐渐充血。
他何曾没有想过出人头地,战场驰骋?
故而从小他便习练兵法谋略,练习武艺,只是要他给建奴卖命,绝不可能。
他不能堕了卢家的名声,那是他祖祖辈辈用命筑起的。
可是现在,赢家不仅在这乱世中,给了他们一口饭吃,让他们得以活命。
现在,更是让他们有了出人头地,施展一身所学的机会,这让他如何不激动。
“向上爬,一定要向上爬!”
这一刻,卢明德死死攥着拳头,暗暗发誓。
与此同时,同样是赢甲军中,另一名身着合金战铠的青年,双眸深邃。
比起卢明德,他更像是一个纯粹的书生,只是,在操练中,他与现在的形象,却是截然相反。
像是一个疯子,无论是哪项训练,他都近乎疯狂的完成着。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态度,他才能这么快便晋升伍长。
因为,他的祖上族叔,名叫孙传庭!
这一刻,孙成业双眸璀璨,抬眼看向高台上的青年。
“我一定要爬上去,要让这些建奴看看,我孙家,从来就没没有倒下过,纵然只剩下我一人!”
总有一天,他将带着大军,像是祖祖辈辈一样,守着中原这片大地。
将这些胡虏,全都驱逐出去!
随着嬴孤夜将奖励与惩罚制度全部通传下去。
现在的赢家军,操练的更加疯狂。
惩罚制度,关乎到他们能不能活下去,而奖励制度,却意味着他们能以怎样的状态活下去。
大军似乎忽然注入了新的动力。
从最初,参军训练只是为了吃上一口饱饭,好好活下去。
到现在,每个人,都想真正的出人头地!
纵然他们都是最普通的流民,但只要战场上,斩杀的敌军足够多,他们便有机会。
演武场上,陌刀军列阵,从最初的木盾,木刀,到现在的包裹铁片的盾牌,真正的陌刀。
每个人都咬着牙,疯狂练习着劈砍厮杀。
长矛军更是疯狂,从寅时开始,直到酉时,只练一式,那便是刺杀。
从以往三日换一次木桩,到现在,只一日,便要更换一次!
骑兵们每日除了锻炼体魄,还有骑术,弓弩,训练量比他们只多不少。
有赢孤戾近乎苛刻的教导,每个人的标准训练量,几乎都是其他大军的一倍以上。
环首刀军,也在操练了劈砍之后,加入对练厮杀中。
沉重的木刀,几乎每日都能看到其中有人受伤。
即便是这样高强度的操练,也没有任何人多说过一句话。
连赢孤阳,都带着五十夜不收,前往外界山林,不带任何干粮,疯狂野外操练着。
伪装,潜伏,体能,格斗,兵械,骑术。
五十人,都是从赢甲军挑选出的最强单兵。
整个赢家村,所有大军像是疯了一般操练的场面,震撼无比!
彼时。
就在赢家近乎疯狂的练兵的时候。
另一边,蒙阳城内,大军开拔。
由县令漳蚬臣为首,率领着县丞赵擂学,两名吏目,两名百将,加上张家家主,还有两名新晋巡检,率领数十官兵,浩浩荡荡出了蒙阳城。
此次,漳蚬臣接到上面的消息,外出蒙阳城,只为巡查各个家族屯田,私军,经济发展等各个情况,另外,则是商议剿灭城西盘踞在山脉中的八百土匪。
整整八百土匪,几乎都是从外界流窜而来,势力之大,便是官兵也拿他们没办法。
所以,需要借助巡检还有地方家族的力量。
原本每半年巡查一次,而且都是由县丞赵擂学前往。
此次他之所以如此重视,也是因为最近天下动荡。
多地有大家族,率领私军揭竿而起,响应叛乱。
先后巡查了韩家,张家,虞家。
而现在,大军赫然浩浩荡荡,开往了蒙阳城外最后一个家族。
赢家。
此刻,距离赢家村,尚有数里之遥。
只是漳蚬臣等人却震撼的望着。
眼前良田几乎连成一片,只是,每一处良田,都筑造了大棚。
不少农人在其中忙碌的种植,灌溉,打理。
竟似乎不受这大雪天气,极寒温度半点影响。
数千亩地面绵延一片,举目望去,无比震撼。
与此同时,一百赢家长矛军,手持木质长矛,正在列阵两方,悍勇无比的操练着。
捉对厮杀,姿态无畏,凶猛至极。
得到消息,老族长早已将其余大军隐藏,前来接待。
此刻,漳蚬臣面上带着惊叹。
“不亏是古家族,勇武无双,无怪乎上次能轻易驱逐斩杀那群乱贼。”
其余大小官员,同样震撼的点了点头。
赢家族人,有精锐气象!
老族长闻言,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旋即,漳蚬臣终于正色道。
“近日,外界有八百乱贼,闯入我蒙阳山脉境内,如今本县拟率各族精锐前往剿匪,赢家也需出力才是。”
漳蚬臣的话看似商量,实则却是命令。
此刻,老族长见嬴孤夜点了头,当即抱拳应下。
漳蚬臣见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两日之后,蒙阳城西门,大军开拔。”
两日时间匆匆而过。
现在,联合剿匪也终于开始。
此次出渣,韩家合共才出五十人,虞家出兵百人,张家出兵百人。
而蒙阳城官兵,则是整整出动五百人。
四支大军,浩浩荡荡,自蒙阳城西门处汇聚。
此刻,县令漳蚬臣亲自随军出征,西门外,看着眼前大军,漳蚬臣点了点头。
旋即,看向三家家主,威严无比。
“流寇猖獗,烧杀抢掠,乱我民生,此去城西,剿灭叛乱,乃是利国利民之事。”
“此次尔等谁愿做先锋头部,为大军开道?”
闻言,韩家新任家主韩清,张家家主张明道,虞家家主虞文,全都目光闪烁,一言不发。
谁不知道,当先锋的意思,就是炮灰?
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家族力量,就这般轻易舍弃,漳蚬臣能给他们什么?
无非是一点钱财,加上清廷的口头嘉奖。
只是,他们本就是趁着此次人多势众,前来混个功劳名声,谁乐意真的将家底都赔在里面?
此刻,场中气氛逐渐沉重。
漳蚬臣见状,眉头紧皱,神色逐渐难看,愤怒开口。
“怎么?区区山贼土匪,就把尔等吓住了?”
“有本县令在尔等身后,八百土匪,又能如何!”
只是任凭漳蚬臣如何咆哮,此刻几家家主,都神色淡然,没有抬头。
漳蚬臣怒火中烧,正欲开口。
彼时,赢家村方向。
大雪中整齐的步伐声,仿若鼓点一般,沉重传来。
一百长矛军,一百环首刀军,此刻凶戾无比,身形健硕,阵列森严。
清一色玄色战甲,乌黑慑人,精钢长矛,环首刀杀气腾腾。
滔天煞气扑面而来。
在场几名巡检,百将,甚至漳蚬臣,赵擂学二人,全都震撼的看着这支两百人的大军。
头前几人,赫然正是老族长嬴阏阊,赢艽海,嬴孤夜三人。
“赢家愿为此战先锋!”
漳蚬臣见状,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赢家的目光也愈发顺眼了。
直到来到城西山脉,他们才终于真正见识到了赢家军的恐怖实力。
长矛列阵,环首刀两翼围杀,半步不退,凶戾至极。
即便是真正的蒙阳城城卫军,也比不上他们分毫。
人人悍不畏死,阵列森严,对上没有丝毫章法的八百土匪,几乎完全是一路横扫,凶残到了极限!
后方三家与城卫军,甚至连土匪的影子都没看见。
所有人震撼的望着眼前浑身浴血,肃然列阵的赢家军,惊骇无比。
而此刻,赵擂学望着兵械精良,战力强横的赢家军,眸中却生出了一丝贪婪。
“赢家......”
漳蚬臣拍了拍老族长的肩膀,和善笑着。
“此战,你赢家当记首功,土匪物资,你们看上什么,自己拿便是。”
老族长在嬴孤夜的授意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只是要了全部合共三万斤的存粮,便直接返回了赢家村。
随后,四族协助蒙阳城,剿灭八百土匪的消息一路通传。
尤其是因为赢家先前自告奋勇充作先锋,几乎以一己之力横扫土匪,最后还只是拿走了粮食,其余金银一概不动,让县令漳蚬臣颇为满意,故而功劳上并未遮掩。
短短三日,经过核查,朝廷的嘉奖便直接传来。
嬴阏阊,由原本的蒙阳城巡检,晋升为蒙阳城主簿,主要掌管税收与吏治。
二房族叔赢阏海,则晋升为蒙阳城司狱典吏,掌管邢狱。
今日一早,嬴阏阊与嬴阏海便被直接唤到城中,交接蒙阳城巡检大小事宜。
尤其是嬴阏阊,晋升典吏的事情,甚至直接传遍了蒙阳城,被好事者戏称为三老爷。
嬴孤夜自然明白,掌管吏治与税收的主簿,若是论及手中实权,只怕除了县令漳蚬臣这位一县之尊,县丞赵擂学之外,的确就数他最大。
而此刻,接到消息,今早自衙门返回的嬴阏阊,当即带着嬴阏海,二人一同换了袍服,率领几名族人,再次赶往城中,神情更是激动无比。
只是他在意的,并不是区区一个主簿的职务。
而是如今新任族长的手段!
望着眼前笑吟吟的男子,嬴阏阊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自从嬴孤夜接手村子后,不仅屯田,吸纳流民,让赢家村再不似那般潦倒破败。
更是疯狂练兵,吸纳流民,带着赢家族人一次次在乱世中攫取利益。
这才是最让他激动的,只要嬴孤夜还在。
随着赢家未来的发展愈发壮大,日后,家族崛起,更是有着无限可能!
对于赢家此次斩杀土匪流寇的封赏,赫然正是在蒙阳城县衙外。
朝廷此举,或许有些过于高调,但对于清廷来说,并不在意。
清廷如今,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和朝廷作对,死,为朝廷效命,可得嘉奖,升官发财。
高台上。
见到嬴阏阊两人前来,漳蚬臣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
同在高台的,还有县丞赵擂学,以及坐在末尾的几名主簿。
“前几日,本县率城卫军及巡检,与蒙阳城各个家族共同前往城西山脉剿匪。”
“嬴阏阊率赢家族人,奋勇当先,杀敌无数,为我蒙阳城境内百姓剿灭山匪数百人,勇猛无比,功劳通传,核实清楚后,吏部即日起,擢升嬴阏阊为主簿,擢升嬴阏海为司狱典吏。”
台上,赵擂学眼带深意,同样笑着点了点头,其余主簿纷纷拱手恭贺。
一时间,官职落定,二人也终于成了蒙阳城真正的朝廷高层。
而彼时,台下民众们,却几乎清一色全是鄙夷,不屑,冷眼看着。
甚至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
“还什么古家族,我呸!当真是建奴脚下的狗,可笑至极。”
“为清廷奋勇杀敌?嘿,真是忘了祖宗。”
“没骨气的东西,现在看得了大清的官位,只怕乐得找不着北了吧?”
人群中,嬴孤夜默默注视着,听着周边的所有声音,没有说话。
他只是目光深邃,淡然的看着。
这就是家族所要面对的场面。
他们所要做得事情,注定他们将会在黑暗和误解中前行。
直到彻底爆裂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