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华夏英灵》节目正在继续。
嬴政大笑之后,对司马迁问道:“后世说朕,当真如此不堪?”
司马迁又行了一礼:“却也不是,后世看待陛下,无论多少无妄之罪加身,也无损您千古一帝的称号!”
“只是陛下不修仁德善政,是以招致骂名罢了!”
而嬴政只是随意地摆摆手:“朕功过几许,天地知之!”
“那些事,朕不知道后世评价时会做,而就是知道了评价,也还是会做!”
他仗剑而立,看向司马迁的儒服高冠:“朕还未一统六国时,诸子之学都有所涉猎,倒也对孔孟仁政之说影响深刻。”
“但那终究不过是士子短视之见,要统一天下,结束列国之间的百年纷争,还是要靠法家!”
‘你虽搜集了朕许多信息,但有些事你是得不到的……’
司马迁大感兴趣:“还请陛下赐教。”
“那是朕继位的第十一年吧,李斯献上了一篇奇文!”
“朕只看了一眼,爱不释手,反复阅读,自以为与作者神交已久,当为平生知己!”
“于是第二年,朕发兵攻打了他所在的国家,而唯一的条件,就是他!”
这时司马迁自然已经猜到:“韩非,随后他奉韩王之命出使秦国,陛下十分重用!”
“但因为李斯嫉妒而向陛下进谗言,最终韩非被下狱并自杀!”
而嬴政只是一笑,淡然道:“这便是你们不会知道的地方了。”
“朕与韩非,交谈甚欢!”
“他是han国诸公子之一,却不受重用,愤而著书立说,构建心中的理想国度!”
“他曾告诉朕,他心中的理想,将来一定会由朕来实现!”
此时嬴政脸上现出笑意,仿佛自己又重回少年时代。
而面前坐着的也还是那位有些口吃,但逻辑严密的异国青年!
“他是何等的惊才绝艳,纠合‘法、术、势’三道,而成一家之言!”
“朕在他的字字珠玑中,看到了大秦的未来!”
而司马迁却打断了他:“陛下既然如此看重,又为何将他下狱,逼其自尽呢?”
“您不但愿意广纳天下贤才,更没有滥杀功臣的习惯,又为何……”
“因为他不是李斯!”
嬴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也满是遗憾:“他不像李斯一般,愿意为实现自己的理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故国灭亡!”
“这是他自己要坚守的东西,他虽才情冠世,敢谋天下局,却慑于落子!”
“因为这棋局的第一步子,便是灭韩!”
此时嬴政已是语声急促,眼中似有泪光。
“他当时对朕说道,自己的平生所思所想,已全部交付于朕!”
“此生得遇朕为知己,幸甚!”
“但他绝不愿背弃母国,看到大秦攻灭han国的那一天,”
“他的眼光已看到了新时代,但身体却永远地停留在了旧时代!”
“他是预言家,也是殉葬品,思想领先世人,道德却不得不让他与时代同朽……”
司马迁不禁心有戚戚焉,于是转身向某处遥拜一礼,敬韩非。
“陛下与韩非之交令人感动,但不知这与在下所问,又有何联系?”
嬴政平复了心情,又恢复了不世君王的傲然英姿。
他淡然道:“韩非能以身为炬,照朕之前路,朕又何尝不能?”
“他毕生所求者,并非个人之功业,而是兵戈休止,九州一统!”
“他将这思想信念托付于朕,甘愿赴死,朕又何必念及一家一姓之富贵?”
“试问秦亡之后,郡县可曾废除?秦法可曾替代?”
司马迁细细一想,回复道:“未曾!我太祖高皇帝设立郡国,沿袭秦制。”
“丞相萧何及曹参也遵循秦法,规范刑律!”
“而秦之开创皇帝集权之制,更是传承千年,护佑华夏一统!”
嬴政微微一笑:“既如此,朕又有何悔?又有何恨?”
“朕只恨自己没能多活几年,能压制六国反叛之心,让他们也看到,朕与韩非所梦想,所奋斗的那个国度吧!”
“只是……”
嬴政忽然转向司马迁:“你身为汉朝史官,又何必要来问朕之心迹?”
“尔等刀笔文吏,行春秋笔法肆意涂抹便是,为何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