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皎院之中, 方桌之上满布吃食糕点, 两个孩童狼吞虎咽的跪坐在绣墩上吃着东西,满手都是油渣子, 细细碎碎的落下来掉了一地。
“慢些,喝点水。”秀锦看着那男童塞了一嘴的糕点, 赶紧给他递了一杯水过去。
那男童伸手接过秀锦手里的茶碗灌了下去,然后突然“扑通”一声给跪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女童看到男童跪在地上,也跟着他一起跪在一处, 手里还抓着一只包子用力的啃着。
“这是做什么?”看到那男童的动作,秀锦赶紧弯腰想将人从地上搀起来,那男童却是侧身躲过秀锦的手, 用力的朝着她磕头。
女童看到男童磕头, 也依葫芦画瓢的开始磕头, “砰砰砰”的砸在琉璃地上, 那沉闷的声音让人听在耳中便觉得十分刺耳。
“别磕了, 快点起来……”一旁端着热茶进来的秀珠看到那两个正在磕头的小孩, 赶紧放下手里的茶碗, 上前几步与秀锦一道将人从地上搀扶起来。
那两个孩子很瘦, 很黑, 胳膊摸上去几乎都是骨头,黝黑的额头上是被磕出来的红痕, 红鼓鼓的一块, 看上去似乎还浸着血丝。
“来, 喝点水。”心疼的伸手碰了碰那块鼓涨的红痕, 秀锦拉着那男童的手重新坐回了绣墩上。
“你们爹娘呢?”一边替那男童擦拭着油腻腻的双手,秀锦一边温声道。
“……死了,死在了半路上……”男童沉静片刻之后哑声道。
伸手替那男童擦去眼角泪水,秀锦又道:“其他的亲人呢?”
男童摇了摇头,然后又用力的摇了摇头,声音哽咽道:“叔子和婶子抢了爹娘的粮食跑了,爹被气死了,娘拉扯着我们出来,半路……就死了……”
听到那男童的话,秀锦静默片刻之后看向珠帘之后端坐着的苏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娇盖上手里的茶碗,起身站起,隔着那珠帘对外头的秀锦道:“秀锦,你带着人先去洗洗吧。”顿了顿,苏娇又道:“洗干净了之后交给二伯母,让她看着安排。”
“是。”秀锦朝着苏娇欠了欠身子,然后一手领着一个孩童往外走去。
秀珠看着秀锦的身影走远,赶紧端着手里刚刚拿进来的热茶撩开珠帘走进了内室,便见苏娇斜靠在那小姐椅上,撑着额头,一张白嫩面颊上略显苍白神色。
“王妃……”秀珠看到这副模样的苏娇,心中一紧,赶紧快走几步走到苏娇身侧,替她擦去了额上的细汗道:“王妃不必焦心,这些流民肯定很快便能解决的。”
听到秀珠的话,苏娇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喃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句话,果然还是没错的……”
“王妃……”
“秀珠,我想静静,你先出去吧。”
“……是。”
珠帘轻动,秀珠的身影渐渐远去,苏娇靠在那小姐椅上,抬头往那半开的窗户口看去,春梅数枝,迎风摇展,细碎点香盈盈而来,一派的静谧安好,可谁又知道,在这一方院墙之外,还有人为了一口吃食而拼的头破血流,人伦尽丧。
细风散来,梅花点点顺窗而入,苏娇下意识的伸手接过那一点飘落过来的春梅,细腻柔嫩的梅花瓣上经络分明,捏在手中汁水饱满,清香阵阵。
轻启香檀小口,苏娇将那瓣梅花瓣放入口中,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散开来,浸着那沁入的清香一道涌~入苏娇的脑中,让她原本便迷顿的脑子一下便清醒了过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她这种圈在深宅大院之中的深闺女子,又怎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份无奈和痛楚呢?
轻叹一口气,苏娇起身扭头,便被身后不知何时站在那处的金邑宴给吓了一跳。
“啊……”身子猛地往后一踩,苏娇踩着那裙裾的滚边直接又摔在了那小姐椅上,后背狠狠的磕到那背板上施浅的朱砂浮雕和牙角雕刻。
“好疼……”坐在那小姐椅上僵了半天,苏娇还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
金邑宴踩着脚上的皂角靴走到苏娇身侧,单手插入那背板与苏娇的背脊处,细细的按着苏娇的后背揉捏。
“疼,轻点……”金邑宴的手一触到那块被撞疼的地方,苏娇便一下红了眼眶,她那双水雾杏眸轻抬,伸手轻轻的扯了扯金邑宴的宽袖道:“你轻点……”
苏娇的声音一向软腻婉转,浸着一股糯意,配上她那张白嫩小脸,看在金邑宴眼中,一下便起了怜惜之心。
伸手轻轻的擦去苏娇眼角的泪珠子,金邑宴将人从小姐椅上抱起,轻柔的放置在那绣榻之上,湿润的唇~舌点上苏娇微颤的眉眼。
金邑宴的身上似乎还带着一股浅淡的梅花香气,宽袖摆动之间盈盈暗香袭来,让苏娇一下回了神。
她伸手轻轻的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金邑宴,声音细软道:“我,我刚才看到那些流民了……”
听到苏娇的话,金邑宴动作一顿,而后俯身细细的啄了啄苏娇粉嫩的唇瓣,那唇瓣上还沾着一点梅花瓣的汁水,略带苦涩味道,皆悉数被金邑宴含入口中。
“唔……”
轻吻了一阵,金邑宴从绣榻上握着苏娇的纤腰将她拎起,然后细细的抚了抚她纤细的脖颈道:“流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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