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先生。”
“我这里倒是有一桩功德。”
“足可以令先生重新起复。”
“如再得一封家父的荐表,迈入正五品以上门槛也不在话下。”
“不知雨村先生可有兴趣?”
林陌说话的表情淡淡的,似乎那桩足以让贾雨村革官复起的功德很寻常一般。
贾雨村听的眼睛都直了...
一颗心更是按捺不住的狂跳。
他四处游历,先拜入甄家门下、后拜入林家门下,逢人便夸‘个人简历’,为的不就是等一个复起的机会吗?
“好好好!好好好好!”
贾雨村激动的说话都有点失态了。
不过林陌却是点到为止,不再谈功德之事。
贾雨村虽心痒,却无奈。
疑惑这小子是不是忽悠自己,
可又不想得罪林家这个好不容易攀上的大粗腿。
遂也只好先去领林黛玉读书。
到西书房之后,
贾雨村心中始终放不下那桩‘功德’。
思来想去,敢是那大公子要找自己单聊?
于是潦潦草草布置给林黛玉一些课业,
自己则慌忙不迭地出去再找林陌巴结。
林陌故作好奇道:
“雨村先生不去教授舍妹读书。”
“如何又出来耶?”
贾雨村有点尴尬,笑道:
“不瞒大公子。”
“令妹黛玉,天资聪颖!”
“只需稍加指点,于功课上便可突飞猛进。”
“这会儿让她先读书,稍后我再去指点关窍。”
“刚好趁着这空当儿,和大公子闲聊一二。”
贾雨村嘴上说的轻松。
但脸上的谄媚奉迎之色可遮掩不住。
真真是观之令人发笑。
你道贾雨村既然想得到林如海的荐书,为何不直接去找林如海?
在这里巴结一个白身的林陌有何用?
实则这是求人办事屡试不爽的老法子。
莫说是古代,便是今天亦如此。
想求某官员办事,不好直接下手的话,那就先突破他的家属、子女、秘书、司机......
例子很多,不一一列举。
贾雨村深谙此道。
自然要通过林家儿女的门路来撬开盐政老爷的大门。
林陌假作垂首默然一阵子,正色道:
“雨村先生,你担风袖月、久历江湖,可知世间哪一种人最为可恨?”
贾雨村不明其意,思忖道:
“定然是那背信弃义、反复无常之小人!”
林陌摇摇头说道:
“此等人固然可恨,却不是我所说之人。”
贾雨村又说道:
“哦?”
“那定然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了。”
林陌颇有深意地盯着贾雨村,笑着摇头:
“亦非我所说可恨之人。”
贾雨村茫然道:
“在下实在猜不出来,请大公子明示。”
林陌眺望远处,愤愤道:
“这世间可恨之人多矣。”
“我最恨的却是那拐子、人贩子!”
贾雨村立刻打蛇随棍上,同样愤然道:
“大公子说的对!”
“那拐子着实是第一等可恨之人!”
“须知世间父母,生儿养儿何其不易?”
“那拐子用尽下流手段,将幼儿从父母身边夺走!”
“夺人天伦、令骨肉离散、令做爹做娘的哭干眼泪、令蒙童幼儿流落他乡!”
“可恨!可恨!”
林陌接着说道:
“更有那丧尽天良的拐子。”
“将容颜俊美的男孩儿、女孩儿夺走,加以培养,待其稍长,卖给大家大户为奴为婢,或卖给青楼南馆,为倡为伎。”
“还有一种杀千刀的拐子,将幼儿斩去四肢、刺瞎双目、刺聋双耳、拔去口舌,丢于街头行乞,或沿街卖奇。”
“于此相比,动辄打骂、鞭棍加身、不予食饭,则都算不了什么了。”
“雨村先生......”
“你说此等恶徒,是不是第一等可恨之人?”
贾雨村重重点头道:
“大公子说的有理。”
“这等拐子,实在是丧尽天良、不如猪狗!”
“朝廷亦有律法,凡捉到这等拐子,要送往菜市口,慢割三千六百刀!”
“杀头都是便宜他们了!”
林陌微微一笑,说道:
“我要送给先生的这件功德,便与拐子相关。”
贾雨村一愣,不明其意:
“请大公子明示。”
林陌向前欠了欠身子,问道:
“雨村先生,可还记得姑苏甄士隐否?”
骤然间听到这个名字,贾雨村脑海中像是过了一道闪电!
死去的记忆开始疯狂攻击贾雨村的大脑。
“啊呀!”
“那是我的恩公呀!”
“姑苏阊门十里街,葫芦庙旁甄士隐!”
............
这个时候的贾雨村,还没有坐上应天知府。
自然也不知道后来发生的‘葫芦案’。
他没有必要在林陌面前隐瞒什么。
而且他已经意识到了林陌要说谁的故事。
更何况,两年前任大如州令的时候,他也尝试过去寻找恩人之女的下落。
所以,坦坦荡荡,根本没有必要对林陌隐瞒。
相反这是一个博取林陌好感的良机。
贾雨村何其聪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