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侄儿回来,是想问叔父,蒯家如今还和明公一条心吗?”
蒯钧漫不经心下,暗藏锋芒地向蒯越发难。
“伯重,在你眼里我和兄长都是背主求荣的卑劣小人吗?有一念而犯鬼神之禁者,有一言而伤天地之和者,更有一事而酿子孙之祸者。”
“蒯家子弟向来谨言慎行,我和兄长更是加以警惕,生怕祸及子孙。我们追求的是千秋万世,而不是一时的荣华,你能明白这样的心意吗?”
蒯越胸膛起伏,显然是动了怒气,以长辈的正直、不屈,紧视着侄儿。
蔡瑁权倾襄阳,蒯越都敢成为他的政敌,毅然发表自己的见解,阻断蔡瑁的狼子野心。
何况如今面对自己的子侄!
读书人的威压,长辈的威压,贤者的威压,当权者的威压,都凝聚在蒯钧身上。
蒯越没等侄儿辩解,语态深沉道:
“家族的发展离不开我和兄长,也离不开你和祺儿。有些事情,越是想弄清楚就越是糊涂,你还不如放下缓一缓,宽之则自明。”
“你和祺儿都还年轻,我和兄长商议过,暂且不牵扯你们进来。等到天下繁荣昌盛,才是你们展示的舞台。”
“谁知兄长教导你,你根本不愿服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性,后来我干脆宽慰兄长,还不如解除你的约束,让你自由发挥”
“士族子弟需要自己成长的空间和时间,等你慢慢觉悟过来、明白书中的道理,经历坎坷和磨砺之后,自然会得到感化,心向家族。越是急切地去束缚,越容易增加你的蛮横。”
蒯越的眼神,虚望着前方。等到他拔然回神,语气也变得格外地严厉:
“现在倒好,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经历了什么,竟让你怀疑起了家族的忠心,还有我和兄长的道义。”
“荆州不降,明公不降,蒯家绝不会降。我把话说清楚,说明白,一字一句地告诉你。”
“伯重,你很让兄长失望,很让叔父失望。你的城府,连我都琢磨不透了。直觉告诉我,现在的你很危险,甚至会连累家族。”
蒯越身居高位,对人心的理解非常通透。
当年他劝说何进除掉宦官,何进还在犹豫不决时,他便果断地选择外出为官。
刘表单骑入荆州,蒯越立即明白,蒯家的机会来了。
他带着没有出仕过一次的兄长,前来投奔刘表,开创了荆州前所未有的格局。
蒯家目前的地位,是蒯越以卓越的见识成就的。他对家族的功绩,远远在蒯良之上。
历史上曹操收荆州,写信给荀彧时感慨了这么一句话:
“不喜得荆州,喜得蒯异度耳。”
那种敏锐的政治格局,让蒯越总是领先其他人一步,甚至是数步。
现在他感受到了荆州的裂变,有一股奇妙的势力在兴风作浪。
能够闹腾出这么大动静的,唯有刘表、蒯家、蔡家。
等到刘表高调地发出匡扶汉室的宣言,蒯越是真的被震撼到了。
简直是突如其来,堪称丧心病狂!
蒯钧跟随刘表这么久,肯定知道点什么,甚至是在背后推波助澜。
蒯越很想和侄儿谈一次,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这一次蒯钧回府机会非常难得,蒯越草草结束视察,火急火燎赶回来正是为了问个究竟。
没想到蒯钧上来就给蒯越上了生动的一课。
蒯家是有降曹之心,甚至蒯越亲自劝谏过刘表。
但和背主降曹,是两个概念,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跟着刘表一起投降,那叫共赴荣华富贵,是值得历史大书特书的一件美谈。
“叔父放心,不管侄儿在做什么事,都不会危害家族的利益,更不会罔顾父亲、叔父的性命于不顾。”
“只是我既出仕,自然要以明公的意志为主,有些事实在不便告知,叔父要知道的话,很容易被牵扯其中。”
蒯钧连连感叹,一副夹在中间非常为难的样子。
“你的心思,我还能不明白?只是婚事的话,你应该跑到兄长那里,而不是在此处和我掰扯。”
蒯越目光如炬,一眼瞧破蒯钧的伪装。
“叔父,这可是你让侄儿说的,事后别怪侄儿牵连家族。”蒯钧神色凝重。
“说吧,到底什么事!”蒯越做好了心理准备。
荆州有大变革,他不可能置身事外,蒯家迟早会受到牵连。
蒯钧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一张白纸放到案上,一手提着笔,一手揽着大袖,奋笔疾书写下:
“明公有除蔡家之心。”
嗡隆!
蒯越心神震颤,去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