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柱监狱。
刚吃过早饭被安排出来放风的囚犯,挤满了监狱操场的各个角落。
被剃成寸头,浓眉大眼的飞仔义正蹲在操场一处不显眼的角落,和一众狱友偷摸抽烟吹水。
今天是礼拜天,福利署安排了教会的牧师过来传福音,故延长了些放风的时间。
来到这个地方算算也快四年了,飞仔义早就习惯了里头的一切。
里里外外有人打点,蹲苦窑的日子虽然难受点。
但比起那些没人罩的扑街来说,他这种社团飞仔在里边反倒有些人上人的意思。
一个监区,纵使轮不到他来说话,把管教的关系打点好了,也没人敢来找他的麻烦。
全赖他当年替PK强扛下了这口锅,这些年PK强没少砸钱在他身上。
“飞仔义,我听说前段时间你连咸湿杂志都搞进来了。
我大佬长毛熊嘱我带个话,能不能借他睇个几眼?”
有人围到飞仔义身边,带着些讨好的问道。
飞仔义白了这带话的马仔一眼。
“你要看,他要看,我挑你老母的,当时管教把杂志带进来,装订杂志的订书针都被抽掉的。
我晚上回仓自己还没来得及睇上几眼,就被那群咸湿佬一张张抢了去。
现在手里还剩下个封皮,你问长毛熊要还是不要?”
“别这么小气,我大佬拿一包烟同你换。
只是借来瞧瞧,兄弟们睇过瘾了,过几天还你啦!”
“少来!真要借给你们收回来书皮子都是一股腥味。
你去告诉长毛熊,等我们自己仓的人看过瘾了,再借给他去睇。
我也不差他那几包烟,告诉他出工的时候找几个好手,帮你义哥多分担分担就行了!”
马仔脸上大喜,连声道谢跑去和自家大佬汇报去了。
这监仓里头,烟可以算得上是‘指定货币’了。
能换到那些由坐仓大佬搞来的几乎一切的东西。
要搞来这些东西,除了需要打点和管教的关系,更是要自身家底硬,才能守得住自己搞来的货物。
飞仔义背靠着长乐,本来就是在九纹龙落难后进的仓。
按理来说是玩不过仓里这些背靠大字头的猛人。
但架不住P强办事灵泛。
这家伙自打飞仔义进仓受训的第一天开始,就辗转反侧,艰难打听到了飞仔义管教的家庭住址。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PK强花的好价钱,为了避开ICAC的耳目,愣是托关系,找说辞。
将负责飞仔义监区管教的老母哄到国外旅游。
一番兜兜转转,又是送金银首饰,又是通过带管教小舅子去濠江洗钱。
愣是把管教打造成飞仔义的铁杆靠山。
是龙是虎,到了苦窑里都是管教说了算。
外头再怎么巴闭,到了这里边个敢不卖管教的面子?
这也是飞仔义这些年在监仓里过得有滋有味的原因。
这群牢饭每每说他飞仔义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摊上这么个有情有义的好兄弟在外头替他打点。
可是飞仔义每次都只是笑笑,从来没开口讲过他替好兄弟背锅的这一回事。
几人正在聊天吹水之际,有人忽然碰了碰飞仔义的胳膊。
“喂,管教来了!”
几人慌忙摁灭快烧到过滤嘴的烟头,装作无所事事地拍拍身子站了起来。
但见管教拎着根棍子,径直就朝飞仔义走来。
“飞仔义,跟我出去一趟。”
“阿sir,昨天不是才送过货吗?
一会牧师就要过来传福音了,我还要聆听耶稣的教诲呢!”
面对一群熟人,飞仔义倒是没有避讳。
只是管教冷哼一声:“你他吗还会听耶稣的教诲?
废话少说,有人来探你的监了!”
说着也不管飞仔义答应不答应,调头就走了。
于是在周边一群人艳羡的目光中,飞仔义得意洋洋的跟着管教往操场外头走去。
他只当是PK强最近得了闲,又来仓里看他了。
只是隔着探视区厚重的玻璃,他才发现坐在外边的人并不是PK强!
熟悉的面孔!
飞仔义三步并作两步,慌忙抓起玻璃前通话的话筒。
“龙哥?我挑!你没有死!”
“乜?这么盼着我死啊?”
“冇!冇啊!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挑他老母的你知唔知这些年……”
飞仔义说着,脸色忽然黯然了下来。
方才见到九纹龙的第一面,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身处囫囵这个事实。
满脑子都是当年威风八面的大佬回来了,自己定要跟他在油尖旺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但后半截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免不了哑然了下来。
“龙哥,对不起,我现在没法去帮你了……”
“飞仔义,我现在好不中意人家叫我龙哥。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大佬,以后叫我文哥诺哥言哥的都可以,就是不要叫我龙哥!”
飞仔义听得文诺言这番话,语气中分明是带着恨意的。
再想想五年前他在太国不明不白的失踪,自然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当下郑重点了点头:“文哥!”
“这样就顺耳多了。
唔……少煽情些,我这次探监时间有限,有要紧事同你谈。”
文诺言抓紧手上的话筒,看向玻璃幕墙后的飞仔义说道。
“你的事情长发他们已经告诉过我了,我不瞒你,现在我和老顶已经闹翻了。
他敢拿我的人顶锅,我当然要捞你出来!
我问你,当年老鬼安为什么单挑你和PK强去顶锅?”
飞仔义听得文诺言说他和老顶闹翻,自然心中有数。
但他也还没想到两人现在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地步。
只是听到文诺言要捞他出去,眼中又泛起一丝亮光。
算算十年牢坐完,出去都三十几岁了。
三十几岁,说句不好听的,到时候自己能干什么?
依仗PK强和自己大佬他们吗?
可是出来混的心里都有个底,万一他们被人斩死了呢?
当下没有多想,飞仔义直接答道:“当年你在太国落难,失去了音讯。
我们这票跟你的兄弟也被老顶拆的七零八落,后来我去观塘跟飞鸿做事,替他处理水上的一些事情。
由于那批货是在鲤鱼门那边翻的船,离我的场子刚好近。
船上有送货的被差佬抓了舌头,话这批货是送到油麻地的。
刚刚好,我和PK强就成了老顶绝佳的顶锅对象。”
文诺言点点头,他问这话,并不是重点。
五分钟的探视时间,容不得他多啰嗦下去。
当即接过飞仔义的话茬,继续嘱咐道。
“我不管老鬼安当年怎么叫你们出去顶锅的,我现在只告诉你一件事。
我已经安排律师,去律政司那边走相应的程序了。
具体怎么个操作方法,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他交代我,下午他会和惩戒署递交申请。
到时候律师会面对面的和你去谈。
你不要有任何顾忌,他问什么,你就据实回答什么。
他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我怕你听不懂,再和你重复一遍,老鬼安现在和我是不共戴天,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飞仔义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捏攥了一下。
接下来慎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大佬!”
“好,不多废话了!
等你出来,我会安排几家响亮的场子给你去做。
你大佬我在太国一样进修了几年,清楚祠堂不是你该进修的地方。”
飞仔义得文诺言许诺,眼中顿时泛起一片迷离。
“大佬,我飞仔义就知道自己不会跟错人!”
“收声,下午等律师过来见你。”
文诺言说着挂断了电话,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分针仲没有走完五分钟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