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会一屋子人各有所思的目光，文诺言兀自走到老鬼安茶桌对面的椅子边上。
来开椅子，坐低。
整个包厢鸦雀无声。
老鬼安摆在桌子下那只右手在狠狠地捏攥着那串菩提，正如同此刻他恨不得把文诺言捏碎一般。
但还是做释然一笑：“既然现在人都到齐了，那就说正事好了。
五年前我就和洪兴的蒋天生在一张桌子上饮过讲和茶，油尖旺的地盘，我们长乐打得，别人自然也打得。
今天先不谈替刀仔豪报仇的事情，先谈谈油尖旺的地盘现在交给谁去打理。
按照规矩，你们每家都要发言，谁先来？”
“我来！”
观塘的飞鸿率先举了举手，随即扣了扣桌面。
开口道：“老顶，不是我飞鸿讲话不过脑子，刀仔豪的地盘给谁去做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五年前油麻地一半的地盘就是大佬文在睇，现在他回来了刚好，交给他去做不就行了，还商量个什么？”
“飞鸿，油麻地这么大一块风水地让他文诺言一个人吃掉，你觉得兄弟们是不是会不服啊？”
火山一听飞鸿又在表态撑文诺言，当下马上跳出来唱反调。
虽然说拿主意的是老鬼安，但长乐这些揸fit人的意见明面上他多多少少不能不听。
除去不管对长乐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无所吊味的皇子，剩下的这几个人大部分可都是一些墙头草。
哪个势大他们挺哪个。
但是他火山也并没有着急上火，在他看来现在老鬼安点了头，今晚找到做事的枪手。
很可能明天就不会再有文诺言这个人了。
就算真让他把油麻地的地盘全部拿走又怎么样？
死人是没办法在油麻地主事的！
“我挑！让他吃掉又怎么样？
我说句不好听的，当年油尖旺的地盘不是靠他九纹……大佬文，你火山还能在尖沙咀搵水？
老顶你别这样睇着我啊？当年你在西贡的时候我可是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的。
我们这些穷乡僻壤和油尖旺比起来，那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老顶你睇大佬文有没有资格坐镇油麻地啊？”
老鬼安只是干笑一声，没有正面去回答飞鸿的问题。
当下把目光放在一向沉默寡言的钻石山雷斌身上。
“雷斌，说说你的看法。”
雷斌摊了摊手：“老顶，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了。
哪个不知道我钻石山穷的发瘟，这几年条子盯得越来越紧，人蛇生意都没法做了。
我哪有资格掺和油尖旺的事情。”
“喂雷斌，老顶是叫你发表意见的，不是叫你来叫苦的！”
“火山，那总不能把油麻地交给我来打理吧？
我雷斌不怕你们笑话，我是最怕大佬文的，说把油麻地交给他去做你们又不愿意，我闭嘴又不行。
那还不如你们自己去商量好了！”
眼见雷斌撂下了话，飞鸿则是笑着继续插科打诨。
“不错，有眼光啊雷斌。
哪天叫大佬文也在新界这边打几条街送给你，他这人好讲义气！”
老鬼安脸色发苦，现在他是愈发觉得除掉文诺言是多么有必要的一件事情了。
现在桌上加上他，一共坐着七个人。
除掉一个自己的心腹，一个卵事不想管的皇子，已经有两个明目张胆的在支持文诺言了！
这还是当着他老鬼安的面！
但他此刻却依旧还保持着一副笑脸，和火山交流了个眼神，双方都明白各自心中的意思。
让文诺言好好威一番吧。
和一个死人确实是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大傻，你呢，有什么看法？”
几乎是敷衍的询问，整个长乐就属他西贡的大傻混得最衰。
如果不是长乐海底册上白纸黑字写着他大傻是西贡的揸fit人，恐怕老鬼安自己都会忘掉长乐还有这么号角色了。
果然，大傻很有自知之明。
“我没什么看法，就是不管哪个坐镇油麻地，以后我来这边招妓，给我打个五折就好了。”
“哈哈哈……”
桌上爆发出一阵轻快的笑声。
大傻也在那自嘲似的跟着傻笑。
出来混的就是这样，没有实力，没有哪个会把你当个数。
文诺言自在一旁看着这几个人说话。
从飞鸿提议油麻地的地盘由自己来接手开始，这场会议的讨论方向好像就变成油麻地该不该由自己来接手了。
他不打算做声，油麻地的地盘他是势在必得。
哪个敢进来插一手，那就是没把五年前那个不可一世的文诺言放在眼里！
至于老鬼安怎么说的，他不在乎。
事情还是要看自己怎么去做。
只是出乎他意料之外，老鬼安今天答应的格外爽快。
在大傻开口之后，他甚至没有象征性的去问火山和自己一嘴。
“既然大家的意思都差不多，我也考虑妥当了。
油麻地由阿文来接手，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阿文，社团把油麻地交给你，睇你再打出五年前的威风。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其他堂口的兄弟要去油麻地搵点生意，你不会不同意吧？”
老鬼安这话讲得好不和睦，一时间居然让他文诺言产生了错觉。
这个扑街真的开窍了？
但是五年前的跟头他绝不会栽倒第二次，当下眯起眼睛，摇了摇头。
“我不中意，油麻地既然交给我做，我手底下也有这么多票兄弟要去养活，绝不允许有别人来插手！”
这是他对老鬼安的一次试探，他不信自家这个猪油包心的老顶会对自己这么客气。
“那好，就按你说的去办。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了吧？”
老鬼安轻飘飘的开口，好似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一般，这让文诺言心中也警觉了几分。
没由头，他已经笃定这个扑街心中又在憋什么坏。
自打前日两人针锋相对开始，两人之间就决计不会有什么说和可言。
早就是不死不休了！
“没意见！”
“没意见，大佬文入主油麻地，再合适不过。”
“就按老顶你的意思去办。”
“哪用这么麻烦，仲不如大家准备准备，今晚去灵堂给刀仔豪送几个花圈算了。”
……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接下来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谈话。
文诺言实在是和老鬼安没什么好说的，不管老鬼安心中怎么想的，总之油麻地能轻轻松松交到自己手里，那是再好不过。
甚至懒得多去寒暄，文诺言第一个起身离开了茶室。
只是他没有睇见，老鬼安望着自己远去的背影，那双被肥肉快挤出一道缝的双眼流露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手中的菩提珠悄然断裂，稀里哗啦洒了一地。